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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很常见,坚韧不屈很常见,但英雄主义中含有哲学成分。伟大的英雄会让人们问“为什么”——无论如何,那些令人景仰的事业和信仰不会动摇。
我们已经失去了曾真切激励过上几代人的那个“为什么”。
我们是宇宙中无关紧要的尘埃,在一个微小的蓝色斑点上相互碰撞、摩擦。我们幻想着自己的重要性,创造了自己的目标——但其实,我们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说真的,当你知道人类的存在原本就是毫无意义的,而面前之人所有的想法和动机都是为了避免这种无意义感时,你怎么能摸着良心对他说“愿你度过美好的一天”?
在时间或空间的无限延展中,宇宙不关心森林是否遭遇火灾、冰川是否融化、海平面是否上升、空气是否污浊,或者我们是不是会被一个高等的外星种族蒸发。
但是你关心。并且拼命地说服自己:因为你关心,所以这些事背后必须有宏大的宇宙意义。
快乐的反面不是愤怒或者悲伤,快乐的反面是绝望。如果你感到愤怒或者悲伤,意味着你仍然在乎某些事,意味着仍然有对你来说重要的事,意味着你仍然拥有希望。
我们生活在一个有趣的时代。物质上的一切前所未有的丰盛,可人们似乎都失了智,非理性的绝望感正在蔓延。
为什么一切都在不断变好,我们的感觉却越来越糟?
从根本上讲,自己与世界的故事主要关于以下两点:某人或某物的价值,以及某人或某物是否配得上该价值。
这些是我们围绕着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值得的而创造的故事。这些故事始终伴随着我们,定义了我们,并且决定了我们如何与彼此以及世界和谐相处。
就像个人通过信仰、合理化和偏见来保护自己的身份一样,社群、部落和民族也以同样的方式来保护族群的身份。这些文化最终固化成了国家的一部分,并且不断扩张,使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价值观这把大伞下面。最终,这些国家会相遇,而彼此矛盾的价值观会互相碰撞。
科学可以说是最有效的宗教,因为它是第一个能够自我发展和完善的宗教。它对所有人开放,不会停泊在一本书或一句信条上。它不是人类历史的旁观者,没有被束缚于无法证明其存在的超自然精神。它是一个不断发展、不断变化的基于证据的信仰,可以自由地根据证据的发展进行成长和转变。
科学革命改变了世界,改变的程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深刻。
科学还做了一件更了不起的事情:它告诉了世界什么叫成长。
在人类历史上的大多数阶段,成长都微乎其微,由于不能指望这一世的人生有所改变,人们便将希望寄托在事关下辈子美好生活的精神承诺上,于是宗教开始盛行。
科学诞生以来,显微镜、印刷机、内燃机、轧棉机、温度计,还有真实有效的药品,接连被发明出来。突然间,生活变得更好了,而且你可以看到生活会变得越来越好。
这种回顾历史并观察进展的能力改变了人们对于未来的看法,也永久性地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
思想体系会不断受到挑战、不断改变、不断被证明成立或不成立,它只能为我们的信仰体系提供并不十分强大的心理基础。而一旦信仰体系动摇了,我们就会陷入令人不适的真相。
在这一点上,尼采比其他任何人看得都远。他警告说,技术发展将给世界带来关于自我存在的不适感,这是他“上帝已死”宣言的重点。
发展出更高层次、更抽象的价值观,以增强在更广泛环境中的决策能力,这是成熟的表现,是适应世界的方式,也是处理看似有无限种可能的人生经历的方式。
要成为一个情绪健康的人,你必须改变生活方式,不再无休止地讨价还价,不再将每个人都视为实现快乐的手段。你必须逐渐理解更高层次、更抽象的规则。
生命中最宝贵和最重要的事物是不可以被交易的,讨价还价等于立即销毁它们。
恰恰是认为幸福有规则可循这一想法阻止了自己获得幸福。正如阿尔贝·加缪所说:“如果持续寻找幸福的构成,那就永远都不会幸福。”
人性公式可以引发连锁反应:能诚实地面对自己就能诚实地面对别人,而诚实地面对别人就会让那个人也诚实地面对自己,这将帮助他成长和成熟。
这就是改变世界的方法。改变世界不是靠那些错置的对未来的梦想,而是通过每个人当下的成熟和尊严来实现,就在此刻,就在此地。
正如康德所相信的那样,每时每刻,关于尊重和尊严的问题必须有统一答案。
一个人应该发掘世界是什么样的,而不该认为世界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每个人都是天才,但如果你用爬树能力来断定一条鱼有多少才干,它一生都会相信自己愚蠢不堪。
心理学家不总是在研究幸福。在历史上的大部分时间里,心理学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积极的方面,而是着眼于到底是什么搞砸了生活,让人们患上精神疾病、情绪崩溃,以及人们应该怎样应付自身最大的痛苦。
人类的身体可以向脆弱和反脆弱两个方向发展,这取决于你的使用方式。
如果你忙个不停并积极寻求痛苦,身体会变得反脆弱,这意味着你承受的压力和劳损越大,身体就会越强壮。
如果你避免压力和痛苦,整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那么肌肉就会萎缩,骨头就会变脆,你会退化成一个虚弱的人。
死亡在心理上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它创造了生命的价值。消除死亡就意味着消除了生命的稀缺性。
痛苦是我们价值观的尺子,没有损失(或损失的潜在可能)的痛苦,就根本无法衡量任何东西的价值。
因此,一味追求幸福就是避免成长、避免成熟、避免美德,就是牺牲了自我意识来感觉良好,就是牺牲尊严来变得更舒适。
生活就是如此,是一场漫长的、持久的牺牲。勇敢、诚实和谦卑的古老美德都是实践反脆弱的方式,能让人从混乱和逆境中受益。
减轻痛苦的唯一方法就是参与其中并不断发展自我。痛苦打开了道德鸿沟,最终成为我们最深沉的价值观和信仰。
最终,你人生中最有意义的自由将来自你的承诺,也就是在生活中你选择为之牺牲的事物。
当社会变得更加自由时,每个人都将被迫承认更多与自己相冲突的观点、生活方式和理念,并与之妥协。我们对痛苦的容忍度越低,越沉迷于虚假的自由中,就越无法维护一个自由的社会所必需的美德。
人类的身体条件非常普通,虚弱、缓慢、脆弱、容易疲倦,但从进化上讲,我们缺乏的大部分身体机能是被主动放弃的,其目的是让大脑可以得到更多的能量。
因此,我们是自然界的终极信息处理器,是唯一能够对过去和未来进行概念化的物种。我们可以推断一系列的因果关系,可以抽象地计划和制定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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