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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清华学子的前瞻 vs. 知名北大教授的守旧
在搜集资料,准备于科学网上写些有关中国和西方科学人文的评论时,不经意的发现了大约十年前, 一位清华电子系的同学在校内通讯网站上写的一篇“博文”的存档 (见下)。 阅后我深有感触。 这位没有留下姓名的清华同学的思索和质问,不仅令人浮想联翩, 也有现实的意义。
我十分敬佩这位年轻学子的反应敏捷, 思想深度和前瞻心态。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中国改革开放后,年轻学子的素质和思想潜力。十年过去了,这位学子大概已事业有成了吧。他/她可能没想到, 我们当时讨论的一些基本问题,特别是张之洞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论题,仍然在困扰着中国学人,竟然在多年后,经过一番解释和修饰, 会由一位知名的海归北大教授在科学网上隆重推出,并获得一片赞许之声。
记得从1999到年起, 利用当时我任教的耶鲁大学所提供的学术休假 (sabbatical leave),在清华大学生命科学及技术学院兼职工作了数年。 那是我三十几年的学术生涯里,值得留念的一段时光。 也是离国近二十年后, 我个人有一个机会, 具体参与国内的科研和教育, 在近距离和当代的学人接触, 进而对国内教育和科研中,长久存在的“文化问题”进行反思。
“东方文明未能成为现代科学之发源”是多年来许多学人经久探讨的一个课题。 我认为,现时热议的所谓“钱学森之问“,从本质上,则是此课题下的一个分支问题。
在中西方文明冲突的近代,一个深入中国人思想的论点是,西方强在技巧工艺,而我中华思想则博大精深。这是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思想背景。
恕我直言,若我们能够多读书,切实了解人类整体思想史的发展, 进行自己的比较分析,就会意识到,在千年历史上阻碍中国科技发展的,实际上正是传统文化上的一些非理性因素。
传统人文思想体系里存在的向后看,文化上先向老祖宗和权势者磕头的思维习惯,加上自身的逻辑混乱和大而化之的劣习,附和着历代统治者政治为先,愚民为主的意识形态,等等,仍然在方方面面,或明或暗的制约着当代中国的各项发展。甚至在潜意识里,影响,控制和压抑着中国学人思想深度和人文境界。缺乏科技的原创力和想象力,所谓“钱学森之问”仅仅反映了源于历史传统直到现代中国的人文状态的一个突出后果, 仅是冰山一角。
不可否认,中华数千年的古老文明, 既抚育了伟大的中华民族,也深深的影响了世界的东方。 作为华夏子孙,我们都是此文明的继承者,不可妄自菲薄。 与此同时,中华文明,如同西方文明, 都是人类整体文明进程的一部分。
从人类的文明进化史看, 人类作为一个生物物种,经历了从野性,感性到理性,从愚昧至开化,逐渐发展了人类共享的文明和文化形态。想当年,科学本身在西方也是异端, 在中国则是一舶来品。 而现在已成为文明世界包括中国人的尊崇对象,虽然真正的科学精神,仍有待理解和发扬光大。
我们是否可以多想想, 当我们过分区分中华文化和西方文化时,崇拜老祖宗时,不要忘记人类共同的文明遗产和普世价值。 如何从整体人类文明进程和普世价值的确立的角度上,抛开中华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对立心态, 来理性的审视我们的文化传统, 建设有前瞻性的人文精神。
正如这位同学提到的哈佛大学的校训:“让柏拉图与你为友,让亚里士多德与你为友,更重要的,让真理与你为友。” "让真理与你为友” 难道不是人类不分种族理应共同追求的理想么?
真理有中西之分么?
我将在稍候的博文里继续分析讨论现代中国的人文状态和后果。此文仅是一简略感想。
哈佛大学 校徽 (LOGO) Veritas 真理
进一步阅读:
关于 Amicus Plato,Amicus Aristotle, sed MagisAmicus
VERITAS
的原始出处
Quote
from 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
http://en.wikipedia.org/wiki/Amicus_Plato,_sed_magis_amica_veritas
Amicus Plato, sed magis amica veritas is a Latin phrase, translating to "Plato is my friend, but truth is a better friend (literally: Plato is friend, but truth is more friend (to me than he is))." The maxim is often attributed to Aristotle, as a paraphrase of the Nicomachean Ethics 1096a15: “Where both are friends, it is right to prefer truth”. Isaac Newton 牛顿 opened his 1661 Cambridge student notebook with the slogan reading: "Amicus Plato amicus Aristoteles magis amica veritas." 在国内传为哈佛校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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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电子系的学生,关注生物系的活动对我来说本来是件比较奢侈的事情,这次来参加傅新元先生的讲座无非是冲着耶鲁大学这块牌子(尽管耶鲁的faculty在耶鲁很常见,但对我这个清华学生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另外宣传材料上写的讲座主题“科学与艺术”也是我极感兴趣的一个题目(遗憾的是在会场一句“艺术”都没听到)。
听完讲座觉得感触很多,不写一写也觉得不爽,-其实生物系的同学组织活动挺搞笑的:我到场还算准时,因此目睹了现场设备调试这一比较刺激的场面:(此处可能缺失部分--傅注)这时对组织者来说可能是真正的尴尬:随着讲座的继续,陆续有人开始离场。我猜主要原因可能是讲座内容与听众心理预期的差距:傅新元先生第一部分讲的他的研究成果和我们所期待的“科学与艺术”这个主题似乎关系不大,而象我纯粹“为艺术”而来的生物盲听起来更觉得痛苦。那时自然的想起了Steven Hawking在他的《时间简史》序言中的一个噱头--他说他在书中如果多写一个公式,可能潜在的读者就会减少一半--我想这会场的情形也是如此,好在我以复习了几个类似cytoplasm之类的GRE单词鼓励自己,抱着“精彩内容在后面”的信念坚持了下来
毫无疑问我是幸运的,后面的讲座果然变得非常的精彩。当傅新元先生进入了讲座的第二部分,即“science
& culture科学与文化”时,我开始庆幸我能够听懂,而且是一个自己除了“科学与艺术”以外的最感兴趣的题目。而一旦讨论进入了我的智识可以理解的层面,我就发觉傅新元先生真是一个“大牛”。他将中西方文化上的差异对科学的影响娓娓道来,不断以提问的方式和听众交流,整个会场的气氛也变得活跃,不经意间一回头,发现过道上都站满了人。
傅新元先生从张之洞的名言:“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讲起,讲到导致历史悠久的东方文明未能成为现代科学之发源的几个原因:东方文明,尤其是儒家,强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很多的即定行为模式使中国人在权威面前受到极大的束缚,创新思想受到极大的抑制。与此相对,西方文明则崇尚individualism。当傅新元先生问到individualism的内涵时,我的第一反应是Havard
University的校训:Amicus Plato, Amicus Aristotle, sed Magis Amicus VERITAS,(让柏拉图与你为友,让亚里士多德与你为友,更重要的,让真理与你为友。) 我觉得一个人的独立人格,独立思考是最重要的品质。借用雅思贝尔思的说法,一个具有individualism品格的人正如他所描述的精神贵族:“精神贵族和精神附庸的区别在于,前者会昼夜不停的思考并为此形销体瘦,后者则要求工作与自由时间分开。”(这不正是傅新元先生提到MIT的那个研究所的理念吗?)“前者敢冒风险,静听内心细微的声音,并随着它的引导走自己的路,而后者需要别人指导,要别人为他订下计划;前者有勇气正视失败,而后者则要求在他努力之后就有成功。”我想对一个做科学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必要的品格。
紧接着傅新元先生又从思想方法方面来检讨东西方文明的差异:东方人的思想有大而化
之的倾向,缺乏西方人的critical thinking,这也导致了我们科学上的落后。prof。 Fu又提出了很有意思的问题:“中国古代究竟有没有逻辑学?”对此我是从来没有想过,当时也只顾得上检讨自己:当时傅新元先生提出他赞同“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观点时(此处和我原意有出入--傅注),我曾经站起来提问反驳:“正如器官移植有排异反映一样,根植于西方哲学和文化的所谓西学如被移植,如何能和东方文化结合呢?”这是看来,着的确是一个“大而化之”的问题,正如傅新元先生所说,“既无法证真,又无法证伪”,自然就没什么意义了。看到自己如此缺乏科学精神和
critical thinking,不禁汗颜。
唯物唯心之争这个也有着“大而化之”性质的问题,傅新元先生今天亦提及。不过他是在给我们强调科学研究中应具有的独创性。他讲到自己通过思考,扬弃唯物主义的过程,讲到西方哲学家“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创造一个世界”的冲破前人框架,构架自己哲学体系的勇气和努力。的确,想想马克思通过一个剩余价值理论解释了整个世界,康德用认识论颠覆了整个型而上学的哲学体系,我不得不佩服西方哲学家的开创性和巨大成就。相比之下,我们虽然有新文化运动,有冯友兰,金岳霖,汤用彤这样的哲学大家,但独创性上显然不足。我还记得金岳霖,但似乎只记得他和林徽因之间的那些故事了……宣传单上写着今天傅新元先生要“笑谈人生”,傅新元先生的确是笑谈,但他又说做科 研究更多的时候是让人想哭,而不是想笑。很多的中国留学生因为科研“不能承受之苦” 而改行计算机或商业,去赚钱,这些非常影响中国留学生的形象,想起耶鲁另一位华人教授余英时先生的一句话:“做学问说穿了就是‘敬业’两字。”这些足以给我们这些对哈佛耶鲁心驰神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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