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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道佛的最佳立体组合
------周炯槃思想之我见
杨义先 教授
北京邮电大学信息安全中心主任
灾备技术国家工程实验室主任
提要:自古以来,多数百姓的信仰结构都是线性的,即,青年信“儒”,中年信“道”,老年后信“佛”,这显然带有无奈和被动色彩。我的恩师,周炯槃院士,绝对是一名优秀党员,一生只信马列。但是,作为普通群众,我有权信仰自己的真理,也有责任从自己的角度来凝练导师的真实思想,并努力使之发扬光大!其实,在潜意识里,恩师一生的信仰结构是立体的,即,以“佛”为基因,在工作中信仰“儒”,在生活和名利场中信仰“道”。
但愿这种“立体信仰”结构能够被认可,被复制,被推广,因为,我坚信,它将是振兴中华民族的重要催化剂!
(一)前言
以世俗眼光去看周先生,那绝对是光芒万丈:中国通信界的泰斗、N多先进理论和技术的发明人、N多学科的创始人、中国工程院院士……。但是,如果仅仅去膜拜这些短暂的荣誉,那么,周先生的在天之灵是不会接受的。如果某人只是有一大堆所谓的这类功勋,那么,他就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值得继承的“思想”,就更不可能穿越生死,永垂不朽了。
作为北邮之魂,在中国通信界,周先生绝对是“三不朽”人物。在“立德”方面,他为我们树立了一杆顶天立地的“道德之旗”,这也是全体师生衷心敬佩他的主要原因,比如,在弥留之际,他还念念不忘,将自己的终生积蓄,全部捐献给“北邮教育基金会”;在“立功”方面,过去几十年里,中国通信事业之所以突飞猛进,他的众多理论和技术突破当然功不可没,他培养的众多得意弟子的“军功章”也该有他的一半;在“立言”方面,他的等身著作,已经化作经典教材,深深融入了通信界莘莘学子的血液之中。
中国科协已经设立专项基金,来研究周炯槃院士的学术思想和成功秘诀;北邮也已经组织专业作家,在大量调研的基础上,整理出版了震撼人心的《周炯槃传》;恩师的青铜座像也已屹立在北邮校园,供永远瞻仰。但是,在周先生的思想凝练方面,我认为还大有潜力可挖,而且,按当今的新闻体制整理出的“思想精髓”,无论是在“穿透历史”,还是在“突破地域”等方面,都会大受限制。本人不才,试图班门弄斧,从宗教角度来探讨“周炯槃思想”。虽然,我不指望本文能获得官方认可,但是,希望我的努力有助于先生思想的发扬光大,有助于培养大批优秀人才,早日实现中国梦。
(二)佛基因
周炯槃的母亲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她通过自己的言传身教,把一副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完完整整地传承给了唯一的宝贝儿子。甚至可以说,周炯槃的血液里,始终都充满了母亲的“佛基因”。比如,
先看取名:在五百罗汉中,第77位名叫周利槃特尊者,在传统的18罗汉中,他也高居第16位,由此可见,周利槃在佛教中的地位是多么突出。然而,刚入佛门时,周利槃鲁钝无比,周围的人,都将他当作傻子,他常被大伙嘲笑。是佛祖亲自教他“除垢”二字偈,于是,他每天天不亮就起身扫地,口里不停地念偈,经过二十余年的努力,终于修成了正果。受该故事的启发,儿子出生后,信佛的母亲便借用“周利槃”的名字,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周炯槃”。一方面,表示对佛的无比崇敬;另一方面,也希望儿子能够像周利槃特尊者那样,依靠自己的勤奋刻苦,开创辉煌人生,最终修成正果;当然,用“炯”代替“利”,既遵守了家族辈份规矩,又用“炯槃”意指光明灿烂、清凉寂静、烦恼不乱,希望儿子不张扬,不浮躁。恩师的一生,没有辜负其母亲的殷切期望,他用实际行动奠定了自己在中国通信界的“特尊者”地位。
再看回国:1949年,新中国诞生之初,周先生正在哈佛大学应用科学系留学,并已获理学硕士学位。如果仅考虑个人发展,他的最佳选择应该是:继续留在国外,攻读博士学位。那么,凭借天资和勤奋,他很可能已经成为一名国际学术大牛。但是,面对百废待兴的新中国,面对亿万受苦受难的华夏子民,周先生潜意识里的佛性大发,他要怜悯众生,要拯救万民于水火,于是,便毅然决然地回到了祖国。如果说“回国”是当时许多留学生的爱国冲动,不能突显其“佛基因”的话,那么,回国后(特别是文革中)的许多表现,就只能用“佛基因”来解释了。比如,
再看斗争:自古以来,我国本是礼仪之邦。但是,由于近代以来的各种异化,中华文明的优秀传统惨遭破坏,社会变得狂噪不安。特别是X革期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斗争哲学,更把潘多拉盒中的妖孽彻底释放出来:同样是信仰X主义的数亿“先锋队员”们,却忘情地彼此杀戮着。在那群魔乱舞的时代,作为风口浪尖的“反动学术权威”代表,周先生却“心静如止水”地,在自己的“桃花园”中“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不但趁机通读了二十四史,还研修了多门外语,为迎接随后“科学春天”的到来,做足了准备。为什么他能做到这一点?奥妙就在于,一方面,这是他多年积善行德的福报,外魔不敢轻易伤害他;另一方面,他潜意识中的佛性降服了自身的心魔,使得他不曾动过一丝“整人”的闪念。想想看,在那个“今天整人,明天被人整;张三整李四,李四整王五”的年代,除了法力无边的“佛性”,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镇得住这空前绝后的,充满皇气的全民之魔?!
最后再看日常生活:周先生的心中,始终充满了爱,这是一种典型的佛之爱。对学生他无比关怀,对同事极尽谦和,对领导尊重有加,对家人相敬如宾……。总之,在潜意识里,他永远抱定一颗佛心:纵使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他也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略他、等他……。请问,若无非凡的佛性,谁能够如此圣洁一辈子?!
(三)儒事业
如果仅有一颗无尘的佛心,那么,周先生就只能像其它数亿佛弟子一样,成为和谐社会中的普通一员。但是,在对待事业上,周先生却依靠勤奋和天赋,以“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儒劲”,结合“佛基因”中的“精进”,修炼出了一位典型的儒,一位学贯中西、通古博今的大儒!其实,周先生在“立功、立言”方面的不朽业绩,就主要归因于其“儒事业”。
与周先生同时代人的身体里,都流着儒家的血液。他们伴着“四书五经”成长,做着“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内圣外王“中国梦”,坚守着“礼义仁智信”的道德观。因此,在周先生身上,“儒”的存在是必然的。只不过,因为天资和勤奋的原因,周先生也许更出色一点而已。比如,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他将“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凝练成一字精华:“悟”;他处处提醒弟子“温故而知新”,而且也身体力行;他千方百计地为弟子提供帮助,盼望着他们成才,这难道不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吗!
有一个例子,无可争辩地表明:周先生那股不屈的“儒劲”,始终贯穿于他一生的事业中。在他90大寿的喜宴上,谈到创新时,他说:“创新是一个永无止境的事情,但是,你们一定要趁年轻,多学、多做、多悟。比如,我80岁以后,就明显感到脑子不够用了;85岁以后,接收新知识和研究新论文就更费劲了;现在我已经很少看书,主要思考一些创新方法论的事情……”。听完这席话,我当时好不羞愧,因为,那时刚50岁的我,已经想在事业上“鸣金收兵”了。
但是,难能可贵的是,周先生始终将其惊人的“儒劲”限用于事业,而没有扩展至名利场。甚至,像“院士”这种世人梦寐以求的光环,也没有入过他的“法眼”;像奖金、住房等福利待遇,他从来就未关心过。作为一个幼年丧父、家境艰辛,深受贫困生活磨练的人,能够如此淡看名利,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设想一下,如果某位智商奇高,又特别精进的人,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干劲去争名夺利,以“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的态度,去算计生活得失,那么,这会是我们真心敬仰的周先生吗?当然不是!但遗憾的是,在现实生活中,这种“儒生活”的人还真不少,只是当他们在竞争中严重碰壁后,才不情愿地开始整体转向“道”而已!
(四)道生活
在周先生的生活中,虽然也可以找到“儒”的影子(比如,他是一位大孝子),但是,他生活的主旋律绝对是“道”,是潇洒的“道”,乐观的“道”。正是“道生活”和“佛基因”的完美结合,成就了周先生的“立德”楷模。
“无为”几乎表现在周先生生活的方方面面,但结果却常常是出人意料的“无不为”。
在谈到长寿秘诀时,他调侃道:抽烟、少运动!确实,周先生抽烟很厉害,从未戒过烟,想抽多少抽多少,想怎样抽就怎样抽,反正我从未孝敬过他一根烟,多次“劝戒”也都失败;自拜在他门下三十余年来,也没见过他有意锻炼身体,虽然偶尔与师母在校园散步,但那明显是“花前月下”,而非“万步行”;他很少去医院,也许是因为没病,但也许是想顺其自然。总之,在健康方面,他的“无为”,确实成就了长寿的“无不为”。
在对待世俗名利方面,他的“无为”,他的谦让,已经在《周炯槃传》中描述得很多了,我不想再重复。但是,在此我要提醒的是:在“名利”方面,周先生的“无为”,也最终成就了“无不为”!想想看,事实上,周先生所获得的“名”是“大名”,是出自大家心底的永世“英名”。有哪种证书能颁发这种“真名”,有哪个头衔能承载这种“实名”!周先生所获得的“利”,不是“当代利”,而是“千秋利”;不是“物质利”,而是能够生生不息,永远长青的“精神利”。请问,即使有金山银山,谁能买得到这种无为之利!
在对待子孙后代方面,周先生绝对也是“无为”:他没有用自己的光环,为后代谋过半点“特权”,甚至没有给子孙留下一分钱的遗产。但是,我坚信在这方面,周先生的“无为”,也仍然会“无不为”:他的子孙后代们,一定会凭自己的努力,延续家族的成功和辉煌!
如果不是“道生活”,而且“道事业”,那么,作为一名喜欢以身作则的科研人员,周先生在事业上,就很可能会因为“无为”,而真的“无为”了。
至此可见,周先生的立体信仰结构,及其优越性就非常清晰了:依靠“佛基因”和“儒事业”来“立功、立言”;依靠“佛基因”和“道生活”来“立德”;既没有用“儒劲”来争名夺利,也没有用“道闲”来荒废事业。我不知道是否还有更好的信仰结构,但是,周先生的这种“立体信仰”,至少克服了普通百姓“线性信仰”结构的缺点。
(五)结语
人的一生,其实可以分为两大阶段:第一阶段,即,从出生到去世;该阶段的结束,称为“死”。第二阶段,从去世到被人遗忘,该阶段的结束,称为“亡”。
从时间长度来看,每个人的第一阶段都差别不大,不过区区几十年而已;但是,第二阶段的差别可就无边无际了。有的人,未死已亡。有的人,活着时非常“成功”,位高权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福禄寿喜样样齐全,但是,一旦断气(甚至是刚刚退休)就很快被忘得干干净净;这样的人,即死即亡。有的人,活着时坏事干绝,人民敢怒而不敢言,但是,一旦命绝,便被亿万百姓诅咒,遗臭万年,只能像秦桧一样,永远跪在人民面前谢罪;这样的人虽然“死而不亡”,但更可怜。还有的人,像孔子,他们生前也许并不如意,但是,却永远活在后人心中,永远受人爱戴和祭祀,即使会有个别跳梁小丑要想“批X批孔”,最终也只能螳臂当车,被历史辗得粉碎。
四年前,周先生走过了他的第一阶段,但是,他生前立的德、立的功、立的言,正像阳光雨露一样,培育着他第二阶段的种子。“周炯槃思想”正在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并将最终长成参天大树,发展成一望无边的浩瀚森林。
恩师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注:本文根据2015年9月10日“周炯槃先生学术思想研讨会”上的即席发言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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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2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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