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月初一，微信朋友圈里到处都是“猴年马月”的感慨。突然想起2012年高中新课改培训时，要求交一篇“我的教学故事”，记得故事一开头我就说了猴年马月，于是就翻了出来，想想在科学网上看了那么多人的科研和教学的故事，咱这中学老师也来效效颦吧

壬申年丙午月，其时序以生肖论恰谓之猴年马月也。一纸赴合浦县之派遣令，吾成韩愈所谓之传道授业解惑者也。合浦县昔乃秦合浦郡之郡治所在，“珠还合浦”典故出此焉。庠序座于合浦大廉山东麓之公馆镇，离县城逾百里，乃纯客家之所，民风彪悍，排外意强。吾事之庠序乃此地唯一完中，师生逾二千余众。

庠序前身乃清同治年间之文治书院，其牌楼楹联曰“文光腾列宿，治理讲遗篇”。民国十八年，由时任粤省主席陈铭枢发起，众将军乡贤捐资，于文治书院原址新立合浦县立第五中学校，其校歌云：“廉阳之东，唯我五中；陶予美德，开予昧蒙；锻予体魄，惠予良朋；矢当自励，信仁勇忠；勤慎坚朴，学海探踪；灵敏活泼，克任劳动；相遇诚敬，相处和融；修齐治平，以进大同”，词曲均颇具当时“国歌”之韵味。

其时余授初二六个班之生物，首堂课乃原生动物门，以草履虫例之。为激生之奇，励其学欲，余乃将一旧鞋剪其面留之鞋底，以人之毛发粘其面以代纤毛，以一乒乓球剖一大一小两半球，贴之以代大小核，彩笔绘之消化泡，鞋中缘剪口以胞孔示之……历数时辰乃成。课上吾示此物，生如观傀儡戏般渐悟书中抽象之文字，是谓寓教于乐也。此后之课堂，凡有实物者均以实物示之，无则造模型以拟之，凡与授之内容相关之天文地理、神话传奇、家事国事天下事无不旁征博引，庠序内之花草鱼虫无不就地取材，教法生甚喜之。

某日授线形动物门，示生以一雌一雄之蛔虫，前排一女生呕吐狼藉，顷刻引全班皆欲吐也，吾笑而语之：“汝不学不知其道，蛔虫繁殖众将钻汝鼻孔出也！今吾将授汝预防治疗之法”，众大笑，骤会神听课也。十五年后此届学生聚会邀余，某女生曰：“十五年前之轶事多模糊矣，惟汝之粘发鞋底，大小蛔虫等令吾辈记忆犹新也！君不知，吾背称汝之绰号乃草履虫也”，言毕师生皆开怀大笑。

公馆人交流均以客语，纵教学亦不例外焉。早时吾不通其客语，与诸生交流甚为不便，某日课上余语诸生：“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今吾讲台上为汝之师，课堂外汝为吾公馆客语师也”！骤行拜师礼，生俱诧，俄顷释怀欢笑，至此与诸生无间，与之笑怒嬉唱无所不为，众师均谓吾真孩子王也。

癸酉卯月，将吾从教半年之经验成文，投沪《生物学教学》杂志，文中尽是寓教于乐之例。至六月初忽接其邀请函，曰七月某日乃杂志社卅五周年之庆暨全国研讨会，特邀吾赴沪与会。是日，历二十八个时辰抵沪，时吾年刚弱冠过一，嘴上无毛，貌与中学生无异。与会者异之，问吾是否随父游沪与会云云。吾曰：“否，吾乃受邀者也！”众更奇之，纷纷索文，因时复印机少，竟使吾发言于大会，望台下之甚众，其不乏皓首龙钟之专家学者，双股战栗不止，然读几行后渐适其境，语调复抑扬顿挫，博掌声不断，皆赞后生可畏也。午后与一貌美皖女同组研讨，问其从教年限几何，曰：“八载！”，吾惊呼：“时足驱走倭寇矣！”，其曰：“从教，真乐也！”，因时值邓公南巡，弃教转行者众。言之曰：“吾不能持教如汝之久，吾欲弃教下海也！”，其曰：“吾晨听汝会上之言，断尔八年后仍为师者，时吾将书信与尔，希无相忘也”。其后之乙亥年，自诩略知汇编一二，即游走于鹏城珠海诸特区从IT业，然却饱受职场之尔虞我诈，竟无所适从。叹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无奈折返讲台，真应皖女之谶矣。

重归庠序，改授高中。然正欲王高考，教育部发文曰今后之科举乃3+2，生物靠边站矣！嗟乎，吾自知有生物科学起，皆谓之乃二十一世纪之格致领头，然在高考指挥棒统帅之教育下，吾之饱学何觅用武之地欤？苦思冥想，忽觉不用高考对吾而言无逐第之压力，可随心所欲亲践各种教技教改，岂不亦乐乎？骤定以子之《述而》:“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为授课之指南，行启发式教学，开其昧蒙，炼其思维，做题无不举一反三，睹物无不触类旁通，基本无需作业亦能九成九第会考，师生轻松，皆乐在其中也。然庠宦指余性惰，竟不备课改作，吾应其曰：“人之懒而不惰其实真人才也，君不见诸机械如洗衣机遥控器等，哪件不自懒人之手发明欤？吾之绩摆跟前汝等无视耶？吾营脑力而非体力也”。宦无语，不敢复提教案作业之事。

丁丑岁仲夏，英国诞一绵羊曰多莉者惊震寰宇，谓之克隆羊云云，无父，乃取其母乳腺之细胞核置于其去核之卵细胞内，因斯重组细胞之DNA与母羊完全一致，将其作胚胎移植某母羊子宫，生出之多莉实乃其供核母羊之复制品，克隆即复制之意也。闻之吾拍案曰：“唐僧肉成真矣！”，骤将其与学生分享之，暗曰：“生物不日将复高考也！”。然逾五年，始实行自由选考之3+X，语数英谓之3，X乃理化生政史地。然多数重点大学仅招选理化之考生，故选考生物者寥寥，皆笑侃余乃研究生导师耳。

癸巳岁仲秋，忽接令曰自甲申起，X改为理科综合，乃理化生合卷耳。然时能授高三生物者几流失殆尽，庠宦命吾授完高三之八个理科班，吾大惊，言：“周四十节，吾命休矣！待吾深虑之”，庠宦曰：“然，汝可深虑，但八个班之授业惟汝可当也！”未几吾应其曰：“可，然须遂吾之求，庠之多媒体由吾优先操配，两班合二为一授之！”，对曰“然！”。合班授课自觉与常无异，可考后之评卷累休我也，一年未越，握笔之手老茧丛生矣。然苦尽甘来，高考吾授之生均分列省农村庠之前茅也。越明年，复教高三七个班焉。吾寻思，非招徒不能解吾困也，骤入庠之“青蓝工程”，收徒以替悟分忧。乙酉之役续甲申之辉煌焉，徒渐长成，吾该急流勇退矣。时北海五中欲聘吾，与原庠宦激烈交涉无果，骤辞原职赴北海，不觉五载矣。

故事至此，原乃应付课改培训之论坛任务耳，然提及廿十年前之从教轶事，竟以文言一气呵成，欲罢写不能，乃存此洋洋二千之莠文现世焉。呜呼，

诗文怎敢已身夸，

不过卑微粉笔娃。

桃李无言蹊径阔，

红烛泪里映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