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篙浑觉醒来，人还在列车上，只知道早过了长沙，却不知到了哪儿。

因为不常跑外，所以对车厢里的仍比较模糊，如如底色一样的嘈杂，始终没有离开过双耳，不能讨厌，当然也不会欣赏。

我只能想像这次旅行了，尽管前途不会有什么惊喜，而其实我已经习惯了没有分享的事实，我仿佛回到了曾经的起点。

我想起了在海口，去海瑞纪念馆的路程，拐了道弯，进入狭窄的街巷，那儿有家小面馆，买的好像是海鲜粉。而不远处有座庭院，确乎是古时的文庙或考试院。

仰面对着的车厢顶，伸手即可触及。日光灯坏了，却能与我对视。车在摇晃，我在摇摆，嘎吱嘎吱的是床的声响，隐约着还有《春江花月夜》的弦曲。

那个星斗满天的雪夜，我看到了崖壁森严，又是一方天地，空气中透着彻骨的寒冷，我的心却如此清明，仿佛与周围的群山物语，能让它们感受到一颗平凡而伟大的心灵。

就是这颗心，载着我四处浮游，走过琼州海峡，穿过椰树丛林，在海的尽头，天的边缘，背起爱的承诺。那波涛汹涌着的，是天地间的永恒。

车又停了，我仍不知到了哪里，我仅知道它向南行，终点是广西南宁，在家的千里之外，与一个岛隔海相望，这叫思念还是坚守？

二

车厢里的灯熄了，人们开始入睡，忽然觉得对面的人与我一样，是在把旅行当作人生，只是各自的去处和归途不同。

人的弱小，是在睡着的时候显现，卷缩着，就那么一团。一切的梦，即从此嵌入，那是灵魂的另一个空间吗？

我能想像，当黎明来临，人们会从各自的梦中清醒，没有人会真正在意曾梦见什么，只是因为大家善于忘却。

人在旅途，沿路的风景一闪而过，又有谁能完全记住？

车到了衡阳，如雁到了衡山，据说要停留一个小时。夜深了，我要入睡了。

三

车到了南宁，算是人到了广西。因为南宁是这次旅行的中转站，所以下车进完餐，一车人旋即赶往北海，那儿才算得上第一站。

南宁如同其他省会城市一样，骨架大而庞杂，唯一的是火车站较武汉的比，差距还是很明显的。当然，城市里的人流底色也不一样，毕竟这是壮族人的家园。

一路上，山川河流和地貌，实际与湖南湖北的江南丘陵区别不大，不同的是种植的有大面积的甘蔗，山顶上栽种的也多为桉树，一眼看去，天地迥异。

还没到北海，地导就说，那儿有一支生力军，即庞大的传销队伍。说是在打击，其实从来没有覆灭过，而且一直在发展壮大。

为什么都知道传销违法还要去做？无非是“做梦都想着发财”，谁又不想呢？

据说，北海还有一道风景线，即路边存积的大量烂尾楼，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外地人（尤其是四川人）跑来炒起来的，结果树倒猢孙散——都跑了，留下了这些在风雨中逐渐被侵蚀的混凝土建筑物。拆也拆不了，卖也卖不掉，只等六七十年后重新再来。

早听说北海银滩美，到了后才发现，它确实比较开阔，与三亚的亚龙湾究竟不同，白色的细沙让我突发奇想：何不带点回去给儿子玩？

这几乎成了我对北海唯一的念想了。不过，那条老街还是值得一逛的，那儿岁月留下的痕迹显然与烂尾楼不同。

四

夕阳照在窗台上，我依靠着窗棂，目光所及的山峦，据说是越南的，原来我在归春河这边的中国。

一只小蚂蚁在窗台上爬行，如果不是我有心，是看不见它的，因为它的颜色与木制窗棂一样黄。

“小蚂蚁，我是‘小坏蛋’的爸爸，你知道么？”我小声问，多么希望它能回答啊！

然而，小蚂蚁并没理睬我，它径直向窗台的一角爬去。

我在老木棉酒店餐厅的二楼，不远处便是中越两国的界河—归春河。

没想到，这一天就夜宿界河边，而且是一家庭旅馆。站在河的这边，河那边的风景看得一清二楚，大抵没什么不同，只是红色的旗帜星星不一。

有边民证的村民，是可以自由往来于中越两国之间的，毕竟两岸的人都是乡里乡亲。这条归春河，也有叫归村河的，国界以河的中心线为准，人可以到对方的河边，只是不可以上岸，这也是“边界条约”。

其实，对于两国的边民来说，除非战事紧张，而平常是没有“国家”这一概念的，或者说他们本是同一个祖上，生活习俗没什么不同，因为山河地域相连。

五

再次回到南宁的时候，我与一位朋友联系上了，因为晚上有老板请客，所以我向领导请了假，说是要会朋友。

同车的人打趣道：“是去见网友吧？”

我回答：“不是，是朋友。”

“是女的吧？”他们总得找点话题，我认为，这也是一路上的兴致所致。

“是女同志。”我无须隐瞒什么，原本就是一位女性朋友，到了南宁自然得打声招呼，否则以后相见不好说。

当然，也有几年没见了，也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毕竟从黄石调到南宁不容易，特别是靠自己。

尽管宾馆服务台的服务员也怀疑我是去见网友，可我还是只能一笑了之，这或许是人们的一个通病吧？

蒙老师到宾馆来接我时，第一眼感觉她瘦了，有点疲倦——我所知道的是，她带的课很多，连轴转下来，人自然挺累。

蒙老师说，她以前也喜欢抱怨，现在看开了，人生平淡才是福。她觉得她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个安宁的小家，下一步就是生一个健康的小宝宝。

我告诉她说，感觉她成熟了不少，人也变得更加漂亮了——其实，女人的美是发自内在的，譬如拥有一颗寻常心，懂得满足和珍惜，自然也会生活得幸福。

在南宁的这一晚，我和蒙老师聊的时间不长，而我自己倒想了很多——不外乎是一个人的心境，犹如这夜空里的明月，清明，淡泊，宁静，永远让人感觉亲切！

我想告诉朋友们，我去了趟广西，就在前几天。

2012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