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中学时代最后一次春节了。坐在电视机前，我的心却不知飞到了何处。忽然窗外一阵“雷鸣电闪”，打断了我的思绪。哦，将近零点了！

    我走出楼外。夜幕下，随处可见三五成群晃动的人影。鞭炮响彻云霄，焰火映亮天宇。刚才还在沉睡的古城，顷刻间沸腾起来。

    漫步楼群之间，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多少次，就在这鞭炮声中，我们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寒冬，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春天。往事如烟。记得小时候，这是我一年中最快活的一夜。而现在却再也听不到儿时无忧无虑的笑声了。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把我从沉思中惊醒。穿行在喧闹的人群中，火光映红了人们一张张笑脸。我看见公路、广场和楼群上空烟花纷飞、火星四溅。地面、空中像开满了花。炫目的闪光、明亮的灯光和闪烁的星光混成一片，映照出一个绚丽多彩的幻影世界。各种各样的爆竹声，和着那闪光的节奏，或清脆，或震响，或沉闷，远远近近，从四面八方传来，犹如连珠炮一般，汇成一曲雄壮的“交响乐”，激荡人心，催人振奋。天地在这“乐曲”生中颤动。我的心也随之摇曳。什么辛苦、烦恼一下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只觉得周身热血沸腾，仿佛又充满了使不出的劲。

    夜空中又绽开朵朵五颜六色闪耀的烟花，转眼如流星雨般纷纷飘灭，化作缕缕青烟。于是空气中便弥漫着幽微的火药香。借着闪光，隐约可见空中布满了条条烟迹，交织成网。我也仿佛置身仙境了。一团团蘑菇状的烟云，千姿百态，虚无缥缈，好似神仙下凡，醉醺醺地在空中蹒跚，许许隐去。我真想像神仙一样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爆竹声渐渐稀疏了。人们大多散去。只有天上的星星眼睛眨眨眼睛 ，默默地注视人间的一切。想到明年的春节，那又该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呢？我感到茫然。

   夜深了。远方不时传来几声闷响。我独自漫步在空旷的马路上，依然在遐想，在沉思。

一九八六年二月二十三日

   节前收拾东西，翻出一包我中学时写的作文。其中有一篇《除夕》，觉得写得还行，就拿给正念初中的女儿看，意思是可以给她当作文范文。女儿看了一眼，说：“字写得不错。”翻了翻，又说：“写得挺好，就是有些伤感，与欢快的节日气氛有些不符。”说完又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现在的小学生也能写出这样的水平。”

    我听了一脸蒙圈。虽说我的作文现在看来没当年觉得的那么好，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小学生水平吧？难道现在小学生作文都这么厉害啦？我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依然笑容可掬：“你说得对。伤感是感叹时光飞逝……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会儿聪明。确实可能有小学生文笔比我好，但年龄太小恐怕写不出这样复杂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