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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父女成“兄弟”。我想这是对我和父亲关系最好的概况。开心的时候我们是同一个战壕的盟友,争吵的时候我们是互相鄙视的仇家。
爹倔,我亦然。娘曾拿我们打趣,你爹硬了一辈子脊梁,所以老天要赐给爹这样一个活宝治治他的威风。我家无长幼尊卑,高低贵贱,我和爹平起平坐、称兄道弟,这得益于爹的平等思想,也来自于我的追求自由。
爹是一个在部队摸爬滚打了11年的老兵,保存了所有中国军人的纯良品质和高贵人格,也受益于爷爷的言传身教,爹正直、善良、传统、淳朴和憨厚。他总提点我人这辈子不求闻答诸侯,但求无愧于心。
我出生那会,爹因为政策改变错失提干机会,11年的青春和奋斗付之一炬,一个万里挑一的资深老兵就这样默默承受牺牲,平静的转业回家。为了老婆和自己孩子能顺利地转户口进城,爹选择了在食堂工作,拿笔的手重操起刚入伍的旧业-颠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给嗷嗷待哺的我一个尽可能好的教育环境成为爹此后人生的全部事业。食堂工作很辛苦,起五更,睡半夜,饥一餐,饱一顿,没几年,爹的健康就给毁得一塌糊涂。爹的胃病很严重,胃胀的时候能撑得他好像大肚皮青蛙,瘫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从我记事起他不曾断胃得乐;爹是爷爷的长子,爹说老家的事儿他要顶起来,我们小家的事儿和老家大家族的事儿绞缠在一起,压得他常常整宿的睡不着觉;不争气的叔叔们和表叔们更是让爹操心,受气。爹吃的所有苦没有白费,他的诺言得到了兑现,我能够上市里最好的小学,中学,然后考大学。
爹的军旅生活给他刻下了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印痕。他老给我讲他往日带兵的故事,他也是用带新兵蛋子的方法来教育他的女儿。别人家的女儿打小有钢琴、电子琴弹,有舞蹈学,我爹不会,也没钱买。他是个粗大兵,唯一会的乐器是口琴和手风琴(部队学会的),但爹爱唱歌,没事哼两句,活络下情绪。爹平日看着不苟言笑,面凶,但骨子里是个慈父,从小到大没打过我,只会不断push。爹的教育理念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尽全力”,那曾被我最不屑的军人的“傲娇和迂腐”。从小他教我学算术,打拳。我小时候体质不好,爹把体格锻炼看得特别重要,暑假早上六点不到就把我从床上活生生拉起来,带到附近的体育场练长跑,一般都是4-6圈(一圈1000米),从双腿挂铅跑到身轻如燕,然后带去打篮球,回来给我打好热水,当我舒舒服服洗澡的时候,他还要急冲冲赶去菜场买菜。我后来初中发个子,两年功夫身高窜到1.73米,我想有爹的功劳,尤其是此后我人生那么一点点“打不死的小强”的韧性,我想也源于此时的锤炼。我说爹很push,因为他任何时候都不给我依靠,爹不懂什么“儿子要穷养女儿要富养”,爹只晓得他会尽力给我能给的一切,但我也需要尽力做到我能做的一切,那么足够。
爹一辈子很骄傲,他靠自己,让他的家人跳出农门,吃饱穿暖,还和娘一起生养了我,倔强但懂事的丫头,他很知足。
而我则当尽己余力,让二老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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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2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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