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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三月中了,听说中的东非小雨季迟迟不曾到来。
天气燥热。这却丝毫不能减少埃塞俄比亚人民烧山的热情,晚上从办公室回宿舍的路上远处山间火烧成“心”的模样。这火,让我心揪,它让我想到我的研究生导师熊楠先生。“熊熊大火,燃我躯体”,此刻看来竟有些宿命论的悲怆。先生是在北京时间2015年3月11日晚间因病仙去的,享年49岁,那时我应该正在阳光灿烂的非洲山中上着班。
东非时间3月12日凌晨六点我莫名的提前醒来,打开手机,看到了同门师兄弟发来的先生离世的消息,悲意四起。
尽管先生在2011年便已查出患了肺癌,但病情一直控制的较为稳定,所以当听到先生过世的消息的时候,仍旧让人久久难以相信。
因为我默默的相信他一定能战胜病魔,因为从查出患病和直到他永久睡去的中间的整个时段他都始终在坚持工作,因为他的坚强和乐观。
那是在2011年的秋冬之际,当得知他患病之后,我和同门师兄弟去先生家中看他,记得他用ipad玩着游戏,说到他的病,我和同门有些伤感,竟是他开导我们,告诉我们人生总有很难的时候,但把有些事情看做是磨难就好了。师母也告诉我们先生心态很好,已经把这当做一场战役了。
再后来应当是同年十二月先生过生日,所有的同门都来了,在一家离知春路和科学院不远的叫做“麻辣空间”的火锅店。本来同门们相约说要给先生买个生日蛋糕,结果被师母阻挡,师母说要给我们买北京最好吃的芝士蛋糕。那天,先生很开心,尽管由于化疗头发略微有些白了,但他精神很好。师母说吃火锅是先生自己选的,先生的胃口一直很好,从我第一次与他一起吃饭直到最后一次吃饭,先生给我的感觉总是最能吃的。先生是重庆人,应该是在四川德阳长大(推测),火锅是他的难忘的故乡的味道,那天先生的胃口也很好,像个小孩子似的吃个不停。
那天,大家给先生准备了生日礼物,还记得我准备的是一个笔桶,先生说我的礼物最有用,他可以在家练练字。
先生是一个文理兼修的人,虽然长期从事工科领域的工作和研究,但他应该属于书香门第,父母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故而他对于文史也颇有所长,读了很多的书。他的家中,最让我喜爱的总是他的书房,虽然不大,但摆满了满屋子的书。
今天整个晚上,由于工作需要,我都坐在宿舍的桌子前看一本叫做《发电机》和一本叫做“《水电站设计》的书,这或许是冥冥中的缘分和巧合,先生湖大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正是东方电机厂的发电机设计,先生设计的应该是灯泡式水轮发电机。此后先生取得了重大的工学博士学位,便来到了中科院电工研究所从事蒸发冷却型大电机的研究,参与了李家峡三十万蒸发冷却发电机的研制。再此后,先生开启了五年左右的宦海生涯,挂职安徽省亳州市副市长,直至创立和出任电工所无锡分所常务副所长,开启了人生另一翻创业和打拼。
记得初次见到先生是在电工所的研究生招生面试,那天先生是所有老师中问我问题最多的,他对我参与过美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的经历和竞赛题目——数独很感兴趣,问了我很多问题,我一一解答。
尽管我当时报的并不是先生,但因为种种机缘忝入师门,一晃研究生毕业将近三年。人世种种,究竟是没有在有先生庇护下的舒展。
然而,男儿当志存高远,这恰是先生和师母对我们师兄弟一直的要求。
最后一次先生应该是在2012年的7月,我要远赴成都入职的前一天,那时先生依旧玩着ipad,偶尔会咳嗽,他鼓励我好好干。还记得师母为我们放音乐,一切都恍如昨天,一切又都遥远到难以企及。然而,那天竟成了我与先生的永别。
此刻,我在非洲的山里,想着先生和师母曾经在305医院的病房里对我的教诲,心中满怀羞愧。
明天早晨将是先生的追悼会,终究我竟不能参加,终究毕业后的三年,竟未曾看望过先生一次。
先生的一生取得了很多的成就。然而,最让我倾羡的却是先生与师母的爱情,自他查出生病以来,师母便离职全程陪护着他。虽然也会有拌嘴,但他在师母的理解与呵护中走完了他的一生。据师母说他曾经也是翩翩少年,玩转各种乐器。他或许还是会有理工科出生的羞涩,不善于表达,但他同样的爱着她。
很多的牵挂,是因为不舍。很多的不舍,是因为爱。
从昨天到今天,我一直听着金池的一首“如花”,歌词低沉的说着:
“我怎么能哭
我怎么不会哭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什么时候结束
死去是重生
日落是日出”
生命的轮回让人感慨。因爱而幸福,因爱而痛苦。想给师母打一个电话,安慰她几句,又怕她忙于各种事务,又怕勾她伤心。
生命的本质或许就在于真切的活过,先生一生经历了各种职业和角色,不可谓没有经历了人世各种繁华和纷扰。但他到底还是个知识分子,他与师母长期居住在科学院分配的不足80平米的房子里,家里摆满了书和各种旧唱片,这大概也是为何当他有机会从政而终的时候又选择回到科学院的原因。
然而,先生终究是去了。去的猝不及防,去的惹人心疼。然而,我还在万里以外,在一个非洲的深夜里,怀念和祭奠你,并致上我的敬意:
恩重事功
恩师恩情恩义恩情不变追思恩比天高
事工事政事商事必躬亲犹忆事业皆成
又及,吾师驾鹤西归去,悲恸一哭师恩重。吾师去也,吾师好走。呜呼哀哉,俯惟尚飨!
(文得悲成于东非当地时间2015年3月15日23时至16日凌晨2时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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