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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上用惯粉笔的手,退休前突然握起彩铅,颇似老拳师改练绣花针。当我的第一盒辉柏嘉彩铅拆封时,竟习惯性想给每支笔编号建档——职业病像块甩不脱的橡皮屑,总粘在人生边角处。
画案前坐定,满屋仪器都探头探脑。显微镜以为我要改行当植物学家,游标卡尺困惑于这堆木杆的刻度模糊。我冲它们摆摆手:"诸位权当我在解非线性方程,只不过未知数是这盆多肉的红绿配比。"
那株静物是学生送的退休礼物,唤作"吉娃娃"。肥厚叶片层叠如莲花,叶尖洇着胭脂红,仿佛偷饮了晚霞的醉汉。我数过,共计二十片叶子,七种绿色渐变,像光谱分析仪里跳出的离散数据。可彩铅不认微积分,叠色时稍不留神,叶脉就成了等高线图。
头三稿尽数喂了碎纸机。老花镜滑到鼻尖时,恍惚看见年轻时改论文的自己——那时挥斥方遒的朱批,如今化作纸上战战兢兢的排线。彩铅在克数纸上打滑,像方程式在临界点反复试探。终于明白,科研是减法,艺术是加法:前者削去冗余逼近真理,后者堆叠色彩抵达真实。
某夜画至兴处,竟摸出计算器要测算光影角度,哑然失笑。转而效仿古人"墨分五色",将48色铅笔拆解重组。橄榄绿叠浅黄是晨露浸润的叶肚,深褐勾边时需屏息如做显微注射。最妙是叶缘那抹妃色,竟要动用画电路板的三层过渡法:先铺肉粉打底,再以洋红轻扫,最后用棉签晕出气血流动的质感。
画到第九日,显微镜突然开口:"叶表蜡质层的反光率约73%,建议HB铅笔轻擦表现。"游标卡尺不甘示弱:"叶厚均值2.3毫米,投影长度应修正0.7毫米。"我扶额苦笑,这些老伙计到底舍不得离开实验室。遂取折中之法:以写实为骨,以写意为魂,像解偏微分方程时偷偷留点艺术常数。
收笔那刻,二十片肥叶在纸上吐纳生息。小孙子在视频里惊呼:"爷爷的多肉会开花!"镜片蒙着水雾,恍惚见二十岁的自己在黑板前推导宇宙,六十岁的自己伏案涂抹草木。原来万物皆可建模,只是年轻时建的叫公式,年长后建的叫光阴。
画作封进玻璃框时,卡尺忽然问:"教授,这幅的误差允许值是多少?"我扬了扬铅笔屑:"在这里,偏差值叫风格。"多肉在晨光中轻笑,叶尖红晕又深了几分,像某个推翻假设的午后,草稿纸边缘偷偷开出的野花。
后记:此画耗时27小时,消耗彩铅13支,推翻重来5次。最终没舍得用标尺测量比例——有些美好,合该带着毛边生长。
书画学习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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