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鲁国贵族公父文伯死后，他最宠爱的两位妻妾陪他殉死。公父文伯的母亲非常生气，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掉。家臣劝说她，她说：“孔子，是天下一等一的贤人，因为不被鲁国重用，辞官离开了鲁国。我儿自称是孔子的粉丝，却不敢去追随孔子。如今我儿死了，他这两个爱妾竟然心甘情愿地陪他去殉死。这太不像话了，他这是对长者薄情而对妇人厚爱啊。”不久，这话传到孔老师的耳朵眼里，他说：“这位季氏家的老妇人真是尊重人才的好模范啊！”子路听见不高兴了，他怼孔老师道：“老师，你也喜欢戴高帽子呀。这老妇人，她儿子死了却不悲伤哭泣，说明她对子女没有慈爱之心，铁石心肠啊。俺真不明白了，这事有啥可表扬的呢？”孔老师说：“老妇人因为自己儿子不能追随贤者而生气，所以我才认为她是一位敬重贤达之人。她儿子死了她伤不伤心，这事与我有何干呢？她值得表扬的地方仅此而已。”

【感言】

本学期课程结束了，闲来无事继续读《孔丛子》（王均林，周海生译注.  中华书局出版社，2009年出版）。《孔丛子》记录了孔氏后裔五位先祖孔伋、孔穿、孔谦、孔鮒的嘉言懿行，是一部重要的孔氏家学著作。虽然《孔丛子》的成书年代尚存争议，但是其学术价值堪比《孔子家语》。

今天截取的这个小故事，取自《孔丛子•纪义第三》篇，记载的是因鲁国贵族公父文伯家族“公父文伯死其母怒而不哭”事件，孔老师与学生子路的一段对话。公父文伯是鲁国三桓季氏家族的成员，是鲁国位高权重的贵族高官。他政治贤明，能够做到礼贤下士。公父文伯的母亲叫敬姜，《国语•鲁语》多次提到这位老太太教育儿子公父文伯的先进事迹，比如：“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公父文伯之母论劳逸”等。可以看出这位老太太虽是女流之辈，但思想境界不同凡响，堪称春秋时代的女中豪杰。对于公父文伯之母敬姜的为人处世，孔老师甚是钦佩，称赞道：“弟子志之，季氏之妇不淫矣”。特别是这次听说敬姜给孔老师的评价是“天下之贤人也”，还替孔老师打抱不平，孔老师的自尊心得到一次小满足，脱口夸赞道：“季氏之妇尚贤哉！” 

学生子路是个性格耿直之人，听了老师肉麻的赞美之词，他受不了啦。当即怼道“夫子亦好人之誉己乎？” “好人之誉己”，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喜欢戴高帽子。戴高帽子是个成语，亦称戴高帽儿。典故取自《北史•儒林传下•熊安生》：“道晖好着高翅帽，大履，州将初临，辄服以谒见。仰头举止，拜于履上，自言学士比三公。”古时候，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地位，士大夫和富豪都喜欢戴一顶漂亮的帽子，由此引申出“高帽子”。戴高帽子的意思是吹捧、恭维别人。民间说某某人喜欢戴高帽子，意思是说此人喜欢听好话、奉承恭维话。

记得哲学家杜威有一句名言，“人生最深刻驱动力是做大人物，因为可以经常听到别人的赞美。”当别人夸赞自己时，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会感到莫名的愉悦和鼓舞。“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其实喜欢听好话是人的天性之一，但也是人性最大的弱点。不管是凡夫俗子还是古之圣贤，概莫能外。写到这里，忽然想起另外一则小故事：

尝有门生两人，初放外任，同谒老师者，老师谓：“今世直道不行，逢人送顶高帽子，斯可矣。”其一人曰：“老师之言不谬，今之世不喜高帽如老师者有几人哉！”老师大喜。即出，顾同谒者曰：“高帽已送去一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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