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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是1986年春天,中文系研究生法海学长,领着低年级的几个文友,邀我到蓝房子餐馆喝扎啤。法海哥虽然长像猥琐,脑洞开得却奇大无比。他熟练地喝着尿液一般颜色的啤酒,喝得面红耳赤,慢条斯礼地谈着文学,把自己装扮得像一个历史伟人,拍板决定成立文学社。酒桌上跟我一样的几个文学菜鸟,被他忽悠得五迷三道,一起做着白日梦。
我们被法海哥“洗脑”后,脑子灌进海量的无妄之水,跟现在掉进传销组织的大学生有一拼。酒壮怂人胆,他们无聊的起哄,刺激了我这个理科男的神经。经不住这家伙的煽动,跟着那一伙疯疯癫癫的“鸟”人,陶醉在虚幻的文学梦境里,如痴如醉。我们一伙人,像吃了壮阳补品打了兴奋剂一样,整天亢奋不已。糊里糊涂地跟着他,去拜访中文系朦胧派女诗人李博士,邀请她给文学爱好者开办诗歌专题讲座。拜访中文系老主任朱教授,聘请他出任文学社的名誉社长。死磨烂缠,才把中文楼梯底下的储藏室要来,作为文学社的编辑部。一通卫生大扫除,老工字楼一楼楼梯下,那间紧挨着厕所狭小阴暗的储藏室里,成了我们的文学圣殿。
于是,便天天泡在那里,忙文学社的一摊子烂事,开始玩没头没尾的文字游戏。搜肠刮肚地草拟文学社章程,挖空心思编辑刻印出版文学社刊的创刊号。周末晚上,我们龟缩在那间阴暗的储藏室里,审阅校园文学新人的稿子。八十年代的学子们,真的很天真烂漫精力充沛。把征稿箱往校园的法桐树上一挂,一夜之间便被稿件塞满。稿子铺天盖地,无病呻吟的诗歌,蹩脚的故事,奶里奶气的学生腔散文,无聊透顶读来索然无味令人昏昏欲睡。又是他妈的破诗,一边骂一边顺手把稿子弄成一团,塞进裤兜里摔门而去,跑进旁边的厕所里去蹲坑。全靠杯子里廉价的绿茶吊着,鬼混到凌晨,然后偷偷摸回宿舍,上床睡觉。
那年初夏,文学社的几个精英分子,审稿刻蜡板印刷装订,捣鼓了整整一个月。在一个周末的上午,当我们夹着一摞刚刚装订好的创刊号,疲惫不堪地从老工字楼厕所旁的储藏室钻出来,站在楼前小广场耀眼的阳光下,学校“课桌文学”、“厕所文学”的专栏“写手”们,一齐投来鄙夷的眼神。我们站在校园林荫道高大的法桐树下,陶醉在油墨的香气馥郁之中,搞创刊号首发式。我们班长恰巧路过,挤上前来不怀好意地朝我喊大编大编。我抽出一本创刊号,递给那个整天皮脸呱唧的家伙,然后又骄傲地沐浴在校院初夏热烈的阳光里。
像现在街头马路边派发小广告的场面,我们热情地向过往的师生派发创刊号。新鲜油墨散发出煤油的臭气,铺天盖地袭击了最热心的第一批校园读者。体育系绰号“校园浪人”的那位小子,骑着一辆幸福125大摩托,后座搂着一位艳妞,打着嘹亮的口哨,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朝我们大声咋呼:真臭啊,真他妈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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