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80年冬天的记忆里，始终萦绕着一条狗的影子。

   许多年以后，在回故乡的路上，曾看见一群人牵着狗在初春郊区的麦田里撵野兔子。这些狗的模样，跟记忆里那种流线型细长体型的狗，长得十分相似。看见这群狗，忽然怀念起中学时的校工刘师傅和那条他的那条短毛黑狗了。

   上网查了查，才知道这种体型细长的狗叫细犬，俗称细狗子。细犬身体呈流线型，腹部向背部收紧，形成很细的腰部，从头部到身体，到四肢，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是一种湖西地区古老的本土犬种。细犬奔跑时速可达80多公里，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犬种之一。如今在湖西地区，还一直保留着用细狗撵野兔子的传统习俗。

    刘师傅是学校聘来管理苹果园的校工，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说话一口苏北腔。他除了管理果园给果树剪枝，还负责学校锅炉房烧开水，有时也到食堂帮忙做饭。看见他整天忙里忙外，同学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多面手”。刘师傅为人豪爽，我和同桌“迷瞪”经常去果园小屋里找他玩。

   那年第一场雪的时候，同学们看见刘师傅扛着一杆土枪，唤着他的短毛黑细狗，到白雪皑皑的湖西大洼上打野兔子。原来刘师傅还是会打猎，真是名副其实的“多面手”啊。那天，我们班的课堂上鸦雀无声，“咣咣”的枪声从北大洼方向清晰地传过来。每响一枪，我就在课本上划一道记号。下课后，他和“迷瞪”两人一溜小跑，直奔苹果园里的那间小屋。我们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争辩，这个上午到底放了八枪还是九枪。

   两只野兔子挂在小屋前的草棚子上，一只已经被剥光了皮。刘师傅用嘴叼着血淋淋的刀子，两只手熟练地扯另一只野兔子的皮。黑细狗蹲坐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盯着主人苞丁解牛般屠宰野兔子的手艺。我俩争着向刘师傅求证上午到底放了几枪。刘师傅一边蹲在地上洗手，一边仰着脸欣赏自己的战利品，漫不经心地说：“好象是四枪吧。”

   刘师傅把野兔子的内脏扔给黑细狗。黑细狗叼了血糊淋啦的野兔子下水，趴在一旁的草窝子里咔咔地大快剁颐起来。当我俩不经意靠近它时，黑细狗便发出短促而低沉“呜呜”的警告声。

   黑细狗是一只母狗。刘师傅曾向我们炫耀说，他花了五钱从微山湖农场找了一只纯种的细犬给黑细狗配过种，明年春天就能生出一窝纯种的小细狗了。“迷瞪”死皮赖脸缠着刘师傅，说等黑细狗抱窝时，给他一只小狗回家养去。为了讨好刘师傅，“迷瞪”经常跑到苹果园里的小屋里帮助扫卫生。刘师傅开始还拿架子不想送我们，最后勉强答应了，等黑细狗生了，每人送我们一只小细狗。

第二年春节开学后，刘师傅没有来学校上班。听说他寒假里打猎时土枪走火，把两只眼弄瞎了，答应送给我们小细狗的事，也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