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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九）监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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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长这么大，第一次一次性地见到这么多戴大壳帽的。他跟在朱队长后面，穿梭在公安局那迷宫一般的走廊里。他现在忽然后悔自己和老朱说想见见萧楠，我见到她，我说什么？我该怎么说？他紧紧地跟在朱队长的后面，生怕拉下，可是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朱队长！”钟文突然停了下来，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朱队长。
“怎么了？”
钟文没有说话。
“说话啊，你怎么了？”
“没怎么。”
“那走啊！马上就到了。”
“朱队长，我…，我想，我还是不要见她了。”
“不见？你说见就见，说不见就不见？人都给你带过去了，你不见了？”
“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好了”，
朱队长走到钟文面前，拍了拍钟文的肩膀，
“还是见见吧，也许她现在需要你。”
“可是，我有点害怕。”
“因为她是杀人犯？”
“不！不！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怎么面对她。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见了就好了，别想那么多。”
还没有等钟文回答，朱队长就已经转过头继续走了，钟文什么都没想，不是，是想着很多事情，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思考什么，乱的很，就像是有两个人，一个在拼命地涂鸦钟文的大脑，而另一个人就在粉刷，不停地，疯狂地。
朱队长放慢了脚步，在一间屋子的门前停了下来。钟文透过玻璃窗看到萧楠静静地坐在里面。
“钟文，进去吧。我们就在旁边的屋子，有事情你就按墙上的呼叫按钮。”
“不会有事的。”
“你清醒些！你要记住，萧楠是一个杀人犯。”
这句话让钟文不知道该怎么接，就那么看着朱队长，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进去吧。”
朱队长麻利地打开门，
“萧楠，有人来看你。你自己老实一点。”
他示意钟文进去，自己转身进了旁边的监听室。
钟文在门口站了许久，他看到萧楠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没有表情，静静地看着他。钟文轻轻地关上门，转过身站在那里看着萧楠，
没变，楠楠没变，还是那个样子。可是，她还是楠楠吗？还是我眼前的那个楠楠吗？
“楠楠。”
就在钟文叫出萧楠名字的同时，萧楠目光移开了，看着地面。
这个时候钟文才注意到萧楠被锁在椅子上，不能站起来，也无法随意动弹。他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抽搐起来，变得无法控制。他快步走到萧楠面前，蹲下，看着她。
“楠楠。”钟文的声音很轻。
萧楠没有作声。
“楠楠，我是钟文。”
萧楠沉默。
“楠楠，我是钟文。”
萧楠一言不发，不去看钟文一眼。
“萧楠，我是钟文啊。你看看我。我是钟文！”
钟文边说边挪到萧楠的面前，他想让萧楠看着自己。
“萧楠，你看看我，我是钟文，我找了你好久，你知道吗？”
萧楠像是被设置了命令一样，把头狠狠地偏向一边。
“楠楠，你看着我，我有话对你说，你一定要看着我，好吗？”
钟文的话无济于事。
“你，不想见到我吗？”
萧楠的表情让钟文觉得她是一尊蜡像。
“你不想见我？可是我想见你。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我去了你的单位，见了我认识的你的那些朋友。我去了后海，博物馆，王府井，美术馆，我去了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你知道吗？对了，我还去了你特别喜欢的那个甜品店，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每次我们经过那里你都想买好多好吃的，就是怕胖总是忍着不买，你记得吗？”
说到这里，钟文笑了。
“楠楠，我想你，想你了。我忍了好几天，现在终于有机会告诉你了。你听到了吗？”
钟文看到萧楠的眼圈慢慢变得湿红。
“其实，你可以告诉我的，我不是你的爱人吗？就算不是爱人，我也是你的朋友啊，就算我没有资格当你的朋友知己，你总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大哥哥吧。对吗?”
钟文深深地吸气了口气，
“楠楠，你，为什么不告我呢？如果你告诉我的话，也许我能帮你，就算是我不能，我不能帮你洗清你爸爸的冤情”
钟文顿了一下，他看到萧楠慢慢地闭上眼睛，泪水静静地流了下来。
“那我也可以听你的心事，哪怕是帮你想些办法，就算想不出什么办法，我也能分担一下，要你的心里面好受一些。可能你根本就不会告诉我，但是，我在你的身边的话，一步都不离开你的话，可能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对不对？楠楠？你说！对不对？”
萧楠低下头，头发散开，挡住了脸，钟文看不到她的眼睛，不过他知道萧楠在哭，这是从他认识萧楠后，第一次看到萧楠流眼泪，像个女生一样流泪。他能感到萧楠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颤得他心碎，他伸出手轻轻地擦拭萧楠脸庞的眼泪，泪水毫不犹豫地沾在他的手上，这个时候，他竟然觉得滴下的是鲜血。他不能想象，这么多年，萧楠忍受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她的心里流过多少血，淌过多少泪。
猛然间，他想到了吴桐！
他觉得滴在他手上面的是吴桐的血，那些现场的照片一张一张地在他的脑子里面闪过，反反复复地。他的手不由地往回缩了缩。他想到面前的这个女人，曾经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赤身裸体地躺在一张床上，纠缠着，呻吟着。他不敢想。他想到吴桐死在萧楠手里，他到现在还不相信。
“楠楠，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他的双手慢慢地把萧楠的脸抬起，弄开挡在她眼睛前面的头发，他看到萧楠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看着他，眼泪在她的眼中打转儿。
“告诉我。那些照片是假的。那些录音带也是假的。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时候，钟文的整颗心都揪得紧紧的，他希望从萧楠的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似乎已经听到了萧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萧楠的眼泪慢慢地流下来，不停地淌。她低下头，又抬起头，看着钟文，咬着自己的嘴唇。可能是钟文灼热的眼神让萧楠更加难过，她开始抽泣，不再去看钟文的眼睛。
“是假的！是假的？对吗？”
钟文开始无法控制自己。
“楠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他的双手按住萧楠的肩膀，用力，他想让这一点点的疼痛让萧楠清醒镇定下来，可是他自己已经不能控制了。
“萧楠，我爱你，以前是，现在也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萧楠挣扎着用一只手握住钟文的手，另一只手伸向钟文的脸，轻轻地摸着，她好像在害怕什么，想碰又不敢。她看着钟文，没有哭出声音，只是抽泣，泪水也在无声地配合着。
“楠楠。。。。。。”
萧楠的手摸着钟文的嘴唇，很轻很柔的，最后用食指挡在了钟文的嘴唇上，示意他停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萧楠抽泣地说，“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楠楠！”
钟文站起身来，往后推了几步。
“不！不！不可能，你还在骗我！”钟文在吼叫。
他用力拉开房间的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隔壁的朱队长很快追了出来，喊着钟文的名字。
整个走廊里乱成一团。萧楠的痛哭声似乎预示着一个生命的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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