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入点竟是婚姻问题！

——读史偶得（4）

温景嵩

（2013年1月4—5日写于南开园）

      吕著《中国通史》第1章的题目是：婚姻。这部讲述我国几千年历史，洋洋几百万字的名著大作，它的切入点不是一般史书上常讲的帝王将相，而竟是一般人的婚姻问题！乍一看来，很是奇怪。但细想起来，却颇为合理。吕思勉先生在此书的“绪论”中原来就曾讲过：现存的史书过于偏重政治，读了它就仍然不能使读者对我国社会的发展有个完整而真切的了解。拿这种史书做借鉴，来指导处理现实社会问题，就必然犯错误。为此，吕先生在他的通史上册中，就首先把我国社会的面貌做一次扫描；然后在下册里，再讲一般的政治上的历史，王朝的更替，帝国的兴亡。这样，读者在读过此书后，就会对我国社会发展历史的全面貌全过程有个全面认识，做到了然在胸，心中有数，绝不会再犯什么错误了。另一方面，要研究社会问题，则必须从家庭问题开始。因为家庭是社会的“细胞”，而婚姻又是形成家庭的根本。所以吕先生从婚姻问题入手，来展开他对中国社会全面貌的扫描，就非常自然，完全可以理解了。下面我们就来看一下，吕思勉先生是如何展开婚姻这一课题的。

       吕思勉先生在这一章里，是用我国儒家的一部经典《易经》，其中《序卦传》里的一段话来展开他的讨论。《易经》里的这段话是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在引过《易经》的这段话之后，吕先生马上就指出：“这是古代哲学家所推想的社会起源。他们以为隆古的社会，亦像后世一样，以一夫一妻为基本，成立一个家庭，由此互相联接，成为更大的组织。此等推想，确乎和我们根据后世的制度，以推想古代的情形的脾胃相合。所以几千年来，被奉为不刊之典。然而事实是否如此，却大是一个疑问了。”吕思勉先生在这里一方面承认了《易经》这段话的总的猜想；另一方面又对其中的“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提出了疑问。我们在此书前面的“绪论”里，已经开始领略到吕先生爱提问题的性格。在此处我们又一次看到了他的这个特点。爱提问题，会提问题，是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的基本条件。而善于提出大问题，又善于解决大问题，则是成为一个学术大师的根本。在下面，我们且看一看吕先生是如何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吕思勉先生根据近代社会学家的研究指出：“人类男女之间，本来是没有什么禁忌的。其后社会渐有组织，依年龄的长幼，分别辈行。当此之时，同辈行之男女，可以为婚，异辈行则否。更进，乃至于亲族之间，加以限制。最初是施诸同母的兄弟姐妹的。后来渐次扩充，至凡同母系的兄弟姐妹，都不准结婚，就成所谓氏族了。此时一氏族之间，男女仍是成群的。此一群之男，人人可为彼一群之夫；彼一群之女，人人可为此一群之妻；绝无所谓个别的夫妇。其后禁例愈繁，不许相婚之人愈多。于是一个男子，有一个正妻；一个女子，有一个正夫。然除此外，尚非不许与其他的男女发生关系。而夫妻亦不必同居；其关系尚极疏松。更进，则夫妻必须同居。关系更为永久，逐渐成后世之家庭了。所以人类的婚姻，是以全无禁例始，逐渐加繁其禁例，即缩小其通婚的范围，而成为今日之形态的。所以，以为一夫一妻的家庭，就是原始的家庭关系，实属错误。”      

 恩格斯在他的名著《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中，也持有和吕思勉先生类似的观点。只不过恩格斯把婚姻制度的演变，划分得更粗一些，他只把这演变划分为三个阶段。即：群婚制，这和他所谓的人类社会发展之蒙昧阶段相适应；对偶婚制，这和他所谓的社会发展的野蛮阶段相适应；最后一夫一妻的婚制，这和他所谓的现代文明社会相适应。恩格斯对人类婚姻制度演变的历程，虽然划分得比吕思勉先生讲的粗了一些，但是基本观点一致。那就是：一夫一妻制的家庭，的的确确是经过一个漫长的历史演变而形成，并非历来如此。看来，这个一夫一妻的家庭制度，确实是人类社会发展演变的必然。因此，这也就是人类最佳的也即是最理想的家庭制度。

  最后应谈一下具有我国特色的一夫多妻制。那是在解放前特别是在古代的封建社会，有专门属于大官和阔佬的一夫多妻制。民间有所谓三妻四妾说，这是属于一般大官和阔佬的。更甚者是最大的官——皇帝。则民间有所谓三宫，六院和七十二妃说，远比一般大官要多多了。吕思勉先生在他这部通史中也有所提及。他是引用《礼记.昏义》的一段话说到：“天子有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张宏杰先生则在他的近著《坐天下很累》一书（2012年10月第1版，同年11月第2次印刷，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出版的版本）中有更惊人的说法。他说：“最迷人的数千名处女，被精心地挑选出来，囚禁在帝王之城中，供他（皇帝）一个人享用。”张先生并没有指出他的数据来源出处。然而身为一国之君，享有最多的妻子来供他个人享乐，则是无疑的了。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在旧社会里妇女之地位低下所致。对此，吕著通史也曾提及。他说：“当这时代，女子则成为家族的奴隶。”在旧社会，漂亮的女孩子只是皇帝，大官以及大佬们手中的玩物而已。这正如刚解放时一首歌中所唱的那样：“旧社会，好比是黑咕隆咚的枯井万丈深；井底下压着咱们老百姓，妇女在最底层。”只是由于解放和新中国的建立，妇女才翻了身，和男人有了平等的权利。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男女平等的程度也会不断提高。到现在，终于有了女性的省委书记，和女性的直辖市市委书记；在国家领导人中的副职中也有了女性的领导人：例如国家副主席，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国务院副总理。可以预期，随着国家的进一步发展，当我国发展成为发达国家以后，也会像现在的发达国家那样，会有女总统，女首相，女总理，和女国务卿产生。到那个时候，在我国也涌现出女性的国家主席，女性的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女性的国务院总理，就不是不可想象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