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室友老吴

（王德华）

复旦学生投毒谋害室友一案似乎有结论了。当年的马加爵案想起来还是让人唏嘘不已。复旦的老师贴出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感叹。

大学，真真是一个人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值得珍惜，值得珍藏，值得留恋，值得回忆。四面八方的年轻人走在一起，成为了同学，这是缘分。缘分本身就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说说我大学时的室友老吴。我和老吴的故事现在已经是我们班很经典的故事了。每次聚会，老吴都会津津有味地讲，大家也会很耐心地听。每次都是那几个场景，但大家还是喜欢再听一遍。有时候是他讲，有时候是我讲。有时候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故事讲完。就跟小时候给孩子讲了无数遍的故事一样，尽管孩子已经滚瓜烂熟，但孩子每次都还是期盼从你口里说出故事的最后结局，有时候甚至你讲错一个字，他都会马上纠正你。

老吴很帅气，是班里当时少有的能够穿西服，还会打领带的人，尽管衬衣只是一个脖套。老吴很有才，会拉手风琴，会吹口琴，会照相，还是个大诗人。才子不幸，他有神经衰弱症，这个我怎么都不明白的病。他说晚上睡觉不踏实，一有动静他就会醒。

我不知怎么混的，在大学里有一段时间被班主任认为是一个“刺头”。我们开始入住的326宿舍，由于每晚的熄灯后讨论会太多太久，讨论的议题又很私密，后被班主任探听到了。我隐约感觉老师好像以为与我的“带头作用”有关，这实在是个冤案。实际上326宿舍7员大将个个都是精英。我们的不足是宿舍卫生排名靠后。班里的卫生流动红旗一直与326宿舍无缘，尽管有成员在大家午休的时候把对门的流动红旗偷偷插在了326宿舍，但飘扬的时间不长。不知何故，有一天班主任特意主持民主选我们组的组长，出乎意料我得票最多。老师问我的意见，我斩钉截铁回答“不干”。老师有点火，记得狠狠地说“重投”，当时的3组成员不知是故意整我，还是故意与老师作对，第二轮投票结果，我还是高票。老师又一次问我的意见，我还是斩钉截铁回答“不干”。老师追问了一句，口气很火了“再问一遍，真不干？”我大义凛然，一副英雄气概，回答干脆“不干！”。老师火气冲天，宣布“散会”。当时的组长可是我铁哥们，不知道老师怎么想“罢免”他。

紧接着，我被调到了另一个宿舍，被硬性安排作了“舍长”。我也还真负责了一阵子，最不喜欢打扫卫生的事情，就得主动了。又不知咋的，我又被突然通知调到一个总是得卫生流动红旗的宿舍，329宿舍。估计是老师让我这个他心目中的“落后分子”去一个先进宿舍改造改造吧。

我很惊讶，也很兴奋。怀着这种矛盾心情走进了329宿舍。这就开始了与老吴的恩恩怨怨。我们俩的床位是斜对着，我是下床，他是上床。我从不不知道自己有轻微打呼噜的习惯，在其他宿舍的时候，也没有室友反映过。老吴是第一个告诉我的。由于不知何故得神经衰弱的老吴，一有动静他就会醒。所以他一般都是提前上床睡觉。渐渐的，由于我的小呼噜，干扰老吴的休息了。实在忍受不住了，他就拿起床上的书本扔向我的床铺。打呼噜的人，只要睡觉姿势改变一下，就会消停一阵。由于事情越来越严重，老吴的这个招成了一个固定动作。

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会把一大摞书放在床边上。我一开始打呼噜，他就扔一本书到我床上。一晚上不知他要仍多少次，也不知道他黑灯瞎火的咋练就的这扔书的功夫，从来没有打到我的脸。开始我并不知情。第二天起床，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床上多了一些书，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以为是上床的老耿掉下来的呢。我整理好，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后来，经常早上起床就发现床上有书。再后来，开始有袜子、手套。感觉真是奇了怪了。大家都不吭声，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终于有一天，老吴忍无可忍，厉声呵斥我，老王你以后睡觉能不能不打呼噜啊，搅得我整休睡不着知道不？你床上的那些书都是我扔的，袜子也是我扔的。我诚恐诚惶地站在老吴面前，他寻训斥完了，上床睡觉了。我开始不敢睡了，老吴比我壮，说话速度快，他的很多胶东话我还听不太懂。我打不过他，骂不过他，没辙，忍着吧。

过了些日子，涛声依旧。我每天晚上很痛苦地进入幸福的梦乡，老吴还是在我的呼噜声中幸福地痛苦着。老吴一如既往地扔书本，第二天我整整齐齐整理床上的书，这次不是放在桌子上，而是很恭敬地递给上床的他，他好在晚上好用。每天早上我俩也就有了这个固定动作，“老吴，您的书”，“啊，谢谢啊”。就这样一直延续着、延续着，老吴被我的呼噜声一直折磨到毕业。

考研究生复习的时候，他也跟我们一起奋战，主要原因也是怕早睡着了，我们晚回去影响他，还有我的呼噜吵醒他。他最后没有考取研究生，为这事一直埋怨我。他说是我毁了他的科学家梦。他说，我打呼噜成科学家了，他扔课本把教授梦扔没了。

老吴还给我讲过一个毕业后的故事。一次出差住旅馆，同屋的人也打呼噜。他说那人的呼噜比你声音大多了，震天响。实在睡不着，就抱着被子进了卫生间，把浴缸擦干净，睡在里面。一躺下，越想越不平衡，我花了这么多钱，怎么能睡在卫生间呢。结果，心理折腾了一晚上，没睡着。我们毕业十周年聚会的时候，老吴还特意提出来要跟我同住一个屋，想再一次重温我的呼噜。

老吴是一个诗人。在毕业纪念册上，他给每个人的毕业留言都是一首诗。尽管他写的诗，只有他读你才能懂。老吴的书法很少有人能看懂，独创的老吴体，他的上课笔记只有他自己能看懂。他一直感到遗憾的是，只有给我的留言是以散文的形式写的，因为他最早给我写了毕业留言。我很喜欢老吴的诗，他没有给我写一首诗，也是我的遗憾。

其实我对老吴也有意见。我毁了他的科学家梦，他毁了我的体育爱好。大学事情，由于中国女排的三连冠，兴起了排球热。课间操的时候，大家在教学楼前围成一圈玩排球。开始我也站在队中，由于球到我跟前我总是接不住，总是丢球。有一天老吴忍无可忍，双手掐腰，怒斥道：老王你以后不要打了，站外边去。从此我就成了一个观众和给他们捡球的人了。

老吴有一头秀发，经常保持很让人羡慕的发型，是我们班的帅哥。差点忘了，老吴还会弹吉他呢，最拿手的还是手风琴。老吴还给我伴奏过呢。一年的系里迎新晚会上，老吴作为系学生会领导层，安排我唱一首歌，是《卖汤圆》，他亲自伴奏。我们俩彩排过一次，到了晚会上，不知是他的手风琴太扇风，还是我底气不足，开始大家还能听到我歌唱的声音，渐渐地大家听到的就是老吴的手风琴独奏了。记得过后，系党总支书记专门跟我说：“老王这次歌唱得不咋地啊”。我们宿舍则齐声责怪老吴抢风头，“你今晚手风琴声音调那么高干什么啊？”

后来，我偶然知道了老吴神经衰弱的根源了。记得一次我病了，躺在宿舍里。老吴晚自习早回来了。他把门闩插上，第一次问了我一个很神秘的问题：老王，你说要是喜欢一个女孩，“我爱你”怎么才说出口呢？哇塞，我大概当时震懵了，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问题啊。我一直没有答案，也不知道老吴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突然明白了，他神经衰弱加重不是我打呼噜的原因，很明显这是他自己的原因嘛。老吴好客，每天都有很多同学来找他，也有一些很漂亮的女同学，所以我们也就经常拿他开玩笑。看来，老吴最终也没有对他喜欢的女孩说出那三个字。

老吴豪爽，义气，喜欢帮忙，助人为乐，心直口快，愿意张罗事情。尽管总是喜欢训人，但大家还是喜欢他。我不知道他怎么那么羡慕科学家。他在我们班为我做了很多不实的广告，每次聚会也有很多不实赞誉之词。有次还专门把他的亭亭玉立的当时还在读高三的大千金领到我跟前，很郑重地介绍：“这是王叔叔，大科学家”，把姑娘吓得连连点头喊着“王叔叔好，王叔叔好”。

这就是我大学的室友，我的朋友，我的同学，老吴。

同学感情，实属难得。走在一起，真是缘分。

开心一刻。

老吴看到了，可别骂我，也别找人揍我。

昨天北京又降低。昨晚很冷，今天很凉。

刚看新闻，四川雅安发生7.0地震，死亡人数在增加。

为灾区人民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