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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13年11月11日@芬兰
我要回国工作了。是的,这个从06年秋拿到芬兰Universityof Jyväskylä(JYU)大学的博士后接收函开始就筹划的目标终于实现了。在今年7月,拿到了大连理工大学生物医学工程系教授职位的接收函时,我开心得不得了!此刻,在离开芬兰之际,一丝丝不舍,油然而生。
Jyväskylä,译为中文是‘于韦斯屈莱’,十多万人口的小城。从整个芬兰地理位置上看,Jyväskylä算南部;从人口分布看,算中南部了。University of Jyväskylä,译为中文是‘于韦斯屈莱大学’,全球大学综合排名在300-500名之间。
07年3月来到芬兰后,不少同事和朋友问我,你怎么就来到芬兰Jyväskylä这个小城市呢?我的回答基本包括两部分,第一是JYU大学给了我想做的工作的机会,第二是我想找个安静的城市生活和工作。
06年夏天,估计到自己可以在07年春博士毕业,从而开始慎重考虑博士毕业后的职业发展。在听取了导师和院长的意见后,我决定出国深造、继续从事科研工作。于是06年8、9月份我开始寻找国外博士后的职位。很顺利,9月份,我拿到了芬兰JYU大学的博士后职位,工作内容是脑信号处理,这是我喜欢和期待尝试的。
我出生在大连,98年考入上海交通大学,从本科读到博士,07年3月博士毕业。在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的8年半里,我始终感觉自己没有沉静下来做科研工作。所以,非常渴望在博士后阶段能够去一个国外的小城市,安安静静的。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北欧小城生活和工作了近7年,Jyväskylä几乎成了我的第三故乡。
来到Jyväskylä后,我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小城。首先,这里的植被跟我小时候在大连的生活环境中的植被是非常相似的,很多野花野草,我都非常熟悉。我感觉自己又品尝到了美好的童年时光。其次,芬兰是千湖之国。在我居住和工作之处,步行几分钟就可以到湖边。我是海边长大的孩子,对‘水’有天然的好感。再者,整体看,芬兰人的综合素质确实高,在芬兰的生活质量非常高。最后,工作中,我与芬兰的合作伙伴相处非常融洽,科研上也取得了一定的突破。
近7年的时光里,让我认识了整个芬兰的科研和教育体系。07年3月至08年8月,我的工作岗位是一般意义上的博士后;08年9月至11年6月,我的工作岗位是助理(芬兰语叫Assistentti,faculty position,是教学和科研岗位,简称教职);11年7月至今,我的工作岗位是终身序列教职(Tenuretrack faculty position);12月5月至今,我是职称是副教授(Docent)。自08年9月,我的岗位就是教职了。所以从那时起,我逐渐开始培养研究生,为研究生开设‘信号处理’课程。
到现在,我已经培养了四位硕士生(芬兰人),正在培养两位博士生(格鲁吉亚人和中国人)。期间,还指导了四位从国内来JYU访问的博士生(每人为期三个月)。通过远程指导,还为国内的合作伙伴培养一名硕士生。通常情况下,芬兰人入学后,一般是进入5年制的本科-硕士培养计划,毕业后获得硕士学位。不少学生,用多于5年的时间获得学位,多数是因为学习期间,他们可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先实习去了。最有趣的是,学生可以先完成硕士论文,再修完所有需要的学分。比如说,我最近指导的硕士生,他在5年时间里,实习过两次,只完成了硕士学位所需学分的60%左右。不过,他的硕士论文做得还是蛮出色的,相关成果已经在高水平行业会议上发表。
目前,在JYU,一位博士生按学校规定至少配有两位导师,有的学生甚至有三位导师。当前,多数博士生的科研工作或多或少地涉及到交叉学科,因此,一位导师很难全面地把握学生的科研工作。所以这种多导师制度的优越性在于能够让学生得到全面指导。比如说我所带的第二位博士生,就是JYU健康科学系的学生,我作为第三导师,指导学生关于脑信号方面的工作。在芬兰,博士生,其实已经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学生,而是学校的员工。博士生工资的主要来源可以分为三部分:1)导师的项目基金,2)学校研究生院的奖学金或者学校的工作岗位,3)各种社会团体提供的奖学金。一般每个月的工资,税后不低于1200欧元,这样就可以支撑博士生拥有跟年龄相对匹配的体面的生活质量。博士生培养周期一般为4-5年。在这期间,一位博士生很难一次直接获得超过两年的资助,往往在读博士的过程中,博士生就不得不多次申请奖学金,从而获得工资支持学业。这从一定意义上为将来博士生毕业后,独立申请科研项目,打下基础,同时也激励博士生要一直努力学习与工作。这样的博士生工资机制,也使得在芬兰边工作边读博士的博士生比例相当高。
从09年开始,我开始教授‘信号处理课程’。在我的课程中,出勤率是不计算入成绩的。这是因为我的课程中通常一半左右的学生,他们并不在校内,无法到课堂上课。所有的课程资料,包括教材PPT、作业、作业答案、程序代码、示例、和课堂演算过程等,我都放在课程主页上。这样,可以基本满足学生24小时内任何时间想学习我的课程的需求,这也是JYU大学的一项教学改革。考试中,我一般是出8道题目,都是简答题,学生可以选择其中7道来做。学生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2011年秋季班上的一位芬兰学生。他由于某种疾病,不能进行正常的语言交流和行动。每次上课,他由家人陪同,坐轮椅来到学校。考虑到他的特殊性,给他的考试题目是15道选择题,他顺利通过了考试。这门课原则上是四个芬兰大学学分(等价于国内大学两个学分),一般只要学生通过考试,那么可以获得四个学分。在芬兰,如果有学生由于做项目需要或者个人兴趣,与教师商定后,多学了一些内容,那么还可以获得更多学分(我的课程中,已有五位学生获得额外的1-2个学分)。在2011年秋,我还被Kokkola University Consortium Chydenius聘用,为工程硕士生教授‘信号处理课程’。这门课是视频教学。我每周末去Kokkola一次,课堂上大约有5-10名学生,其余学生分布在芬兰各地,他们可以实时接受到我的音频和PPT视频。当然,学生也可以在课后登陆课程系统,去观看我上课的PPT视频(配有音频)。目前,我上课的音频和PPT视频仍在使用。
这样的研究生培养和教学制度,体现了教育平等和以学生兴趣驱动为主导的办学理念,承认学生个体差异,和尊重学生的个人选择。另外,由于学校每年从中央政府获得的财政拨款与毕业的硕士生和博士生数量息息相关,所以在芬兰的大学中,教学和科研的地位难分伯仲。
从2010年开始,芬兰大学的办学方式正式开始改革,涉及多项内容。其中之一是关于科研人员的职业发展路线。应该说美国的高等教育是相当成熟的,多数国家的高等教育改革也都或多或少参考美国的情况,芬兰也不例外。首先介绍美国大学的Tenure track制度。美国高校科研人员的职业发展路线,大致可以概括为助理教授、副教授和教授。助理教授又叫做终身序列教职(Tenure track faculty position),一般为期六年,也就是工作岗位是六年期。六年后,如果能够升做副教授,那么工作岗位就是终身的(Tenured faculty position)。再过若干年,凭借工作成绩,升为教授,工作岗位自然也是终身的。所以,在美国的大学中,只有副教授和教授的岗位是终身的,而助理教授的岗位不是终身的,但是一般只有助理教授才可以申请终身的副教授岗位。这就是美国的Tenure track制度。在2010年芬兰高校改革前,高校中几乎没有这样的Tenure track制度。一般对于科研人员来说,只有Lecture(以教学为主)和Professor的岗位是终身的。虽然其他的岗位非常多(比如说我2008年9月开始的工作岗位叫做Assistentti),但是没有明确的晋升序列。这使得科研人员很难获得清晰的职业发展路线和独立的发展空间,高校难以留住优秀人才,增加了科研人员长期向一个专业方向攻关的难度。这样的科研岗位体系,造成了科研发展的瓶颈。
2010年开始,多数芬兰高校开始设立Tenure track制度(原有的科研岗位体系也一定程度存在),不过不同的学校还有不同的叫法。比如说JYU设计了Postdoctoral Researcher,University Researcher 和 Professor这样的晋升序列。在这里,Postdoctoral Researcher与一般意义的博士后不同,是为期四年的终身序列教职(Tenure track faculty position,教学和科研岗位),类似于美国的助理教授。不过University Researcher的工作岗位也是为期四年的终身序列教职,职称上比Postdoctoral Researcher高一级。Postdoctoral Researcher和University Researcher之后,科研人员如果无法申请到Professor的岗位,都可以尝试申请Lecture这个终身岗位(教学和科研岗位)。这种新的制度,在不同的学校开始执行的时间不同,在JYU的信息技术学院,第一批是在2011年,我顺利拿到了Tenure track faculty position,Postdoctoral Researcher。
另外,芬兰大学还有一个特殊的职称,叫‘Docent’。目前,‘Docent’在芬兰大学是一个‘终身的学术职称’,有的芬兰大学翻译为‘Adjunct Professor(客座教授)’,但是芬兰大学的‘Docent’与美国大学的‘Adjunct Professor’也不完全一样。拥有一个大学的‘Docent’职称的学者,有的在这所大学中工作,有的在其他的大学或者研究机构工作。
在芬兰大学中,‘Docent’与‘Professor’在科研上享受同等权利,包括:1)为研究生开设课程的资格,2)指导博士生的资格,3)作为博士生论文答辩主席、答辩委员和答辩主持人的资格,和4)申请各种国家级课题的资格等。
对于在大学中工作的‘Docent’,工作岗位可能跟‘Docent’这个学术职称的级别不同。比如芬兰教授一般同时拥有‘Docent’和‘Professor’这两个职称,这是因为拥有‘Docent’职称的学者晋级后,‘Docent’的职称仍然保留;一些拥有类似助理教授岗位的科研人员,也有‘Docent’这样的职称。
申请‘Docent’,一般要通过两项考核,一是教学考核,二是科研考核。教学考核通常是指申请者已经为本科生或者研究生开设常规课程,并且要面向所在学院上一次公开课。院长等负责人通过申请者平时上课和公开课表现,评估申请者的教学能力。科研考核通常是指申请者提供申请材料(包括个人简历、科研工作成果、科研发展计划和发表文章列表等),学院将申请材料送至校外专家(1-2位),由校外专家对申请者的科研能力进行评估。两项评估都通过者,可以获得‘Docent’这个职称。在芬兰大学中工作的科研人员申请‘Docent’时,通常是申请者已经拥有博士学位,在学校里承担教学和科研任务,在科研工作上取得比申请者的博士论文更加出色的科研成果、做出更大的科研贡献。
目前,从北欧回国工作的‘Docent’,多数翻译为‘副教授’和‘博士生导师’,比如说大连理工大学孙立成教授(http://finechem.dlut.edu.cn/licheng/members/sunlc_cn.htm)、浙江大学何赛灵教授、和北京理工大学刘大可教授等。
我在2012年5月评上‘Docent’,随即开始正式指导博士生。
这些是近7年来我在芬兰工作期间的一些感受,以及对教育和科研体系的认知。
在互联网时代,对于科研工作者,其实工作地点并不受限制。回国后,我还会持续跟芬兰同事保持合作。也希望把芬兰的教育和科研体系中的长处,引入到国内的教育和科研环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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