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教授”背后的利益纠葛

李卓谦（《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文   黄安年的博客/2014年4月22日发布

（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李卓谦在2014年4月21日《民主与法制时报》上发表了《“资深教授”背后的利益纠葛》一文，文章多处引用了我在4月15日10：30接受李卓谦采访时的讲述，这些讲述的文字引用稿经过我本人的校阅。我本人阐述的主要观点是：高等院校的资深教授是一定时期政策的产物而非长效机制的产物，机遇大于贡献；终身制不利于新生力量的发展; 评定不应具有排他性；防止形成特殊利益集团阻碍学术事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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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教授”背后的利益纠葛

发布：2014-04-21 11:06:30  来源：《民主与法制时报》   作者：□本社记者李卓谦  

  一直以来，国内的学术头衔评定重理工轻人文，当“资深教授”成为一种官方评定的头衔以后，这个排他性称谓的背后，随即成为各种利益进行博弈的竞逐场。

　　学术头衔是学者的学术成就最直观的体现，也是对学者自身学术研究的肯定。长期以来，对学术头衔的追求，一直是国内各高校教师在进行教学和科研时的动力之一。

　　我国存在的学术头衔自古就有，近代以来使用的学术头衔，多是从西方传入进而被广泛认可和使用。

院士评选重理工轻人文

 “与两院院士制度相比，高校中人文社科类的最高学术头衔‘资深教授’并没有形成全国性的制度。”

　　作为学术界的最高荣誉称号，我国现今的院士制度也模仿自西方的院士制度。

1935年，当时的中国科学院访苏代表团回国后，即开始酝酿学习前苏联经验，建立学部制以加强学术领导和管理，拟待条件成熟时选举院士(当时称为学部委员)。

1984年12月，中央书记处会议讨论决定，拟在中国建立院士制度，将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改为院士。1993年10月，国务院决定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改称中国科学院院士。同年，中国工程院成立。

　　自1997年起，中国科学院与中国工程院同步进行每两年一次的院士增选。1998年7月起，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实行“资深院士”制度，年满80周岁的两院院士被授予“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或“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称号。

　　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内的最高学术职务和荣誉称号，相当于中国科学院院士。2006年8月，中国社会科学院举行的学部成立大会上，公布了首批47名学部委员和95名荣誉学部委员名单。

　　有学者认为，学部委员是我国学术界一个具有深厚历史内涵的称号，但此次设立的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并不是延续20世纪50年代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的学部委员称号，而是社科院院内的学术荣誉称号。

　　与两院院士制度相比，高校中人文社科类的最高学术头衔“资深教授”并没有形成全国性的制度。民主与法制社记者通过采访了解到，目前国内各个院校对于资深教授的评定和待遇均有着一套自己的办法。多久评选一次、评选几人、有何待遇，各个院校均不相同。

　　武汉大学有关负责人曾对媒体表示，由于一直缺乏相应评估标准，“资深教授”在我国曾经只是一个口头上的空衔，在某些场合甚至成为一个客套词。同时，我国现有的“两院”院士评选制度中又未涵盖人文社科领域，“文科院士”的缺乏，使一批具备院士评选条件的人文社科领域的著名学者在行政级别、津贴、住房、研究经费等待遇上，与理工科著名学者存在巨大差别，对我国的人文社会科学发展造成不利影响。

“资深教授”等同两院院士

　　国家鼓励高校从实际出发设立哲学社会科学资深教授岗位，并给予与自然科学和工程科学院士相应的待遇。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黄安年告诉记者，尽管每个高等院校对资深教授的评定办法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所有资深教授均需要到教育部进行备案，才能真正被认可。

“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评选出的是院士，中国社科院评选的是学部委员，高等院校中评选的是资深教授。院士和学部委员都需要中央主管部门批准，因此不管是哪种头衔的评定，都属于官方行为。”黄安年说。

2003年，教育部曾下发《关于进一步发展繁荣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的若干意见》，决定启动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繁荣计划”，其中一项举措与资深教授头衔的授立有关：鼓励高校从实际出发设立哲学社会科学资深教授岗位，并给予与自然科学和工程科学院士相应的待遇。

2004年，武汉大学出台《人文社会科学资深教授遴选试行办法》，规定该校人文社科资深教授遴选将每两年进行一次。

　　在评选过程中，学校将聘请校外专家对候选教授投票评选。候选人须首先获校外评审专家三分之二以上的赞同票，才能进入校内专家委员会评审；在由无记名投票方式获得三分之二以上的委员通过，并经1个月的公示无异议后，入选教授将被校方正式授予“资深教授”称号，并享受与两院院士相同的待遇。

　　同年，吉林大学也聘任了首批哲学社会科学资深教授。 根据《吉林大学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行动计划》，该校每两年遴选一次哲学社会科学资深教授。

2010年7月，浙江大学召开2010年文科大会。会上宣布浙江大学将设立文科资深教授岗位，并明确了资深教授的校内待遇将参照两院院士执行。

　　同年12月，浙江工商大学也出台《人文社会科学资深教授评定与管理办法》，规定：资深教授是该校人文社会学科领域的最高学术称号。除正常的基本工资或离退休工资之外，资深教授享受学校最高等级的绩效工资；资深教授免予年度考核，自动享受考核合格者的待遇。该校校长胡建淼表示，该校资深教授的校内待遇将参照两院院士执行。

学术头衔是政策的产物

“国内几乎所有评选资深教授的高校，在标准的制定上均涉及年龄、工作年限、学术成果等项目。”

“在我看来，不管哪种制度，它的产生都是在不同时期，为了尊重知识分子并推动学术的发展，逐步产生了这些学术头衔。”黄安年认为，这种背景下产生的学术头衔制度，只是代表了一个时期的需求，并不是一种长效机制。

　　黄安年告诉记者，他所在的北京师范大学在20世纪90年代就有了资深教授，当时一共遴选出了6个人，并没有规定以后多久评一次。在那次评定后，便有了一个时期的断档。“21世纪初期，第一批资深教授都已经年迈，学校认为有必要再评定一些资深教授，因此又评了一次。”

　　黄安年认为，两次评选资深教授之间相差十几年，每次的评选分别是根据当时的规定来进行，评定指标也各不相同。

“评定过程中需要很多硬性的指标，例如有多少科研立项和学术成果等，符合指标的才能参评。但是指标符合并不意味着就是对学术贡献最大的。”黄安年说，“评上资深教授的，往往是恰好符合这一时期的评定标准，很大程度上与机遇有关系，而不是真的仅依靠学术水平。”

　　他给记者举了个例子：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有个教授，第一次评选的时候因为比较年轻，所以不符合评定资深教授的标准，第二次评定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年，在年龄上又超出了规定的范围，因此又没能评上。

“但是就该教授个人的水平而言，评上资深教授应是不存在悬念的。如果要改变这个现状，必须把评选制度变成一种长效机制，而不是一定时期制度的产物，不然就可能会出现后遗症。”黄安年说。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国内几乎所有评选资深教授的高校，在标准的制定上均涉及年龄、工作年限、学术成果等项目。

 根据《中国科学院院士章程》，中科院院士的标准和条件为：在科学技术领域做出系统的、创造性的成就和重大贡献，热爱祖国，学风正派，具有中国国籍的研究员、教授或同等职称的学者、专家，可被推荐并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武汉大学作为国内较早评定资深教授的高校之一，其认定资深教授候选人员的标准为：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时间在30年、教授任职15年以上；思想品德高尚；具有深邃的学术眼光和深厚的学术功底以及高深的学术造诣，为本学科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是所在专业领域的一流学者，在国内外享有广泛的学术声望和影响等。

“资深教授”成为排他性专用称谓

 “高校中存在一个资深教授同时在好几所院校担任兼职的现象，这就是利益驱使的结果。”

　　黄安年认为，当资深教授成为一种官方评定的头衔以后，这个称谓就有了排他性。

“很多教授年纪很大了，学术上也很有造诣，也有一定的威望，但他们仍旧不敢说自己是资深教授，因为没有经过评定和官方认可。”黄安年说，“这与院士还不太一样。因为资深这个词本身就是形容有经验有能力，在一般老百姓看来，如果某个教授的学术水平被认可，经验丰富，就会尊称为老先生或资深教授。但是现在资深教授成为一个专有头衔，不是人人都能担任的，是需要特批的，享有特殊待遇。”

　　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的现有院士均享受国家规定的院士津贴。资深院士继续享有普通院士的权利和义务，并享有资深院士津贴。此外，院士在医疗、交通等方面均享受副部级待遇。

　　记者了解到，部分省市、高校为了提升自身形象，不惜重金聘请院士、资深教授，并提供高薪、房子、车子。山西某所大学为了引进人才，规定引进院士的待遇为年薪20万元、安家费10万元、免费分配200多平方米住房、科研启动经费200万元。

　　近日，华中师范大学章开沅主动请辞“资深教授”头衔，引起了广泛的关注。黄安年对这一做法非常赞同。他告诉记者，我国无论是院士制度还是学部委员制度，抑或是资深教授，一旦评上都是终身制的。

“国家的学术事业发展非常迅速，年轻人才层出不穷，20世纪30年代，当时很多在学术上很有造诣的人都是二三十岁就成为教授。但是在现在这个时期，这个年龄就算再有成就，也不会被评为资深教授的。”黄安年说。

　　在记者的采访过程中，多位“圈内”人士均向记者表示，在学术头衔的背后，是利益的驱使。很多学校会聘请有资深教授头衔的人，以提高学校的师资水平，相应地也会给予资深教授很好的待遇。

　　对于这一现象，黄安年表示了他的担忧：“高校中存在一个资深教授同时在好几所院校担任兼职的现象，这就是利益驱使的结果。原本国家规定院士制度、学部委员制度、资深教授，是为了推动学术和科研的发展，但如果学校和资深教授个人不重视这个问题的话，就会违背这一初衷。”

　责任编辑: 段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