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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香一瓣 隔洋遙祭
----寫于叔父辭世第十日
受權發佈呂啟祥文 黃安年的博客/2013年7月1日發佈
我的叔父于2013年6月20日在美國加州庫比提諾家中逝世,29日舉行葬禮,享年九十六歲。初聞不免錯愕,思緒紛沓;旬日之後,靜心懷想,往事如昨。
叔父呂姓,諱德熹、字寶康;父親諱德魚,字晉康。兄弟二人,均以字行。父親生於1908年,叔父生於1918年,相差十歲。又由於父親過早病逝,年僅44歲,因而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時段裏,不論外部環境如何變化,叔父對於祖母、對於我母親以及我們兄弟姐妹,都竭盡所能、扶持照應,孝悌二字,身體力行,始終不渝。
在我童少年的記憶中,父親是嚴肅的,不苟言笑;叔父是親切的,喜歡孩子尤其是女孩。幼時父親帶著母親和哥姐因工作去了香港,把我留在上海跟著祖母和叔父母在一起。以後全家搬到廣州,其時叔父一度也在,記得我剛上初中時所得到的當時希罕的兩個精緻硬皮筆記本就是叔父買了給我的。再以後叔父去了香港、輾轉到了大阪、東京,同大陸的親人就處在基本隔絕的狀態中。儘管如此,叔父還是設法通過各種管道給以接濟,使得祖母在三年困難物質匱乏的日子裏,從寄來的油糖等物品中有所補益,我母親更是想盡一切辦法,不僅使得老人衣食無缺,每晚甚至還有一杯老人喜歡的葡萄酒。祖母一直住在我這裏,至1976年4月在北京逝世,時年九十。作為人子,叔父恪盡了瞻養之責。
對於我母親,叔父更有一份深摯的姐弟之情。叔嫂之間相差九歲,自母親進門,便對幼弟呵護有加,她自來就呼叔父為弟弟,叔父亦稱之為姐姐。這份情誼並未因叔父出國而淡漠,反而更加深厚。1980年,叔父母第一次回國探親,其時祖母已故去,叔父最牽記的就是我的母親,以後他歷次回國,不論是到上海,還是到北京,必定要見面以至接去在賓館同住。80年代之初,還少有人出國,叔父則不憚周折,執意辦妥一切手續邀母親去東京小住三個月,侍奉起居,觀光遊覽,有足夠的時間話舊敘闊。其間叔父還辦了請母親去加州的簽證,母親怕過於麻煩叔父和小輩,增加他們的負擔,執意回北京才作罷。總之,三十年多來,音訊暢通,叔父對母親精神上、經濟上的關懷照應可謂無微不至;對此,母親銘感在心,念茲在茲,生前反復叮囑,只要有可能,一定要去看望叔父母,以償她的感念之情。
母親和我們深知叔父在海外謀生不易,創業艱難。他將四個子女撫養成材,受到良好教育且大有所成,貢獻社會,成為加州灣區華人社會出類拔萃的精英。我與外子有幸瞭解她(他)們在抗日戰爭史實維護會和欣欣教育基金會等愛國、公益、慈善機構的業績,為華裔參政所作的奉獻。對於這一切叔父是欣慰的、支持的,以至於捐款之類他自己也參與其中。像叔父母這樣飽經滄桑的老一代華人,他們愛國戀鄉、報效故土、幫助親友的情結深厚而實在,不僅資助近親中的孩子升學、就業,直到垂暮之年定居加州後,還在想哪個遠房親友需要幫助。他們辛勞一生,總想澤及他人。即便是子女,他們也不願有所依賴,這種自立自強的意識,在叔父身上尤為鮮明突出,在其他華人老一輩身上罕見,令人敬服。
本世紀的2005年12月、2012年1月,我和外子兩次去加州庫比提諾看望二老,每次約在一周左右。第一次叔父神情健朗,談笑風生,外出赴宴,饒有興致,平日上午看世界日報,吃花生米,下午打麻將,周日孫子陪喝咖啡。去年這次,叔父大病初愈,遠不如前,不願走動,不想說話,枯坐終日。從早到晚都是聽叔母在談往憶舊,我想他是聽得懂的。我叫他,他應該是認得我的。這次我發現叔父和祖母竟是如此的相像(尤其是戴上帽子以後)。我一進門有些吃驚,簡直覺得祖母老人家就坐在那裏。本來,母親的基因在兒子身上複現是不足為怪的,叔父作為上一輩人,基因也必定傳給了下一代。這就是生生不已、雖死猶生的道理吧!
質言之,就叔父這一輩子而言,于國於家無愧,于己於身無憾。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安息吧,叔父。
侄女 慶初(呂啟祥)敬悼
2013年6月29-30日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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