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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同龄人的怀念—追思林冠夫先生》
吕启祥授权黄安年发布 黄安年的博客/2025年2月8日(第35954篇)
【按:本文载于《一份缘—我的师友亲人们》第225-230页,中国红楼梦学会出品,2024年9月版)。本博文附记有相关照片和资料。】
同龄人的怀念—追思林冠夫先生
今天与会的多是青年朋友,老人很少。近年我的同学同辈常有“先行”者,此乃自然规律。说到追思,我只参加过前辈先生的会;同辈的还属首次。算来,红楼梦校注组和红学所逝去者已有十多位,借此机缘,向他们表达怀念和敬意。院所专为冠夫开这样一个追思会是难得的,作为老同事、老朋友,我想在这里谈一点感想和往事。
冠夫与我同龄,1975年相识,至今已四十多年。前二十年是同事,我们同年退休,以后亦有联系。他在学术上的建树和教学上的成绩,在座诸君都熟悉且会比我讲得好。他最用力最主要的自然是版本研究,在红学的其他方面以及传奇小说、古代诗词、科举制度、寓言小品等方面亦有兴趣和著述。记得多年前看到一篇他学生李春阳的文章,很是全面精到。这里想一提他最早送我的一套书,那是《历代名篇赏析集成》两大厚册,150多万字,选文逾九百,1988年出版,作者达四百余人,多有名家,冠夫虽仅二篇,亦在其中,他很看重此书,我知晓书的分量和他的志趣。
这里想说两件往事。
其一,是在上世纪约八九十年代之交,我力促冠夫出来做所里的工作(应是在冯其庸之后、张庆善之前),曾录赠他一首诗,句云: “红黄树草留秋色。碧绿琉璃照晚晴。
为语麻姑桥下水,出山更比在山清”。
当时请托一位青年书法家友人写成条幅,这位朋友与我相交已久,写了一张觉得不满意,又再写了一幅,认为较好,以之送给了冠夫。这原先的一张我要了过来,书者缀数语其后:“启祥老师嘱书近人诗一首,送冠夫,此幅不佳,然是一时之心境也,请吕老师指正,少华”下钤印,阴阳各一方。送给冠夫那幅上面亦有几句话,当然与此不同,已忘却了。今书者英年早逝(2001),受者亦不在,唯留此纪念,悲夫。
回到这幅字,冠夫是欣然接受的。“留秋色”、“照晚晴”、“出山更比在山清”的用意他自了然。他曾问我:“这诗是你自作的吧?”我如实告以不是。本来这是民国时期一位自然科学家出任某职前友人所作,我在翻看一种年谱时见到,有触于心,录而赠与冠夫,觉得对景。在此前后,冠夫也同我谈过他对科研工作的一些想法;以后共管研究生他亦勉力而为,除了自己讲课,还积极外请老师;退休后带研究生、继续开版本目录学的大课;九三年、九八年我们还一同去过香港、台北,台湾归来还在他家接受过中央电视台“海峡沙龙”采访。等等。
讲这件往事,是为了说明冠夫有他想做事、有务实入世的一面。作为学生后辈,往往仰视;作为同事和朋友,常常平视。而且,在人们印象中,冠夫独立特行,名士风度,不问俗务;其实他亦有务实的另一面,可商量,随众议。比方说他惯于夜间工作、晨昏颠倒,中午以前电话不接;其实亦非全然如此,有时上午开会,他居然也出席。他爱擅麻将、会算命、爱吃肥肉、善烧肘子之类,个人家事难处亦直言相告。总之,在我记忆中他是鲜活的多面的立体的一个同事学友。
再说一件事,是本世纪的。那是2009年,香港梅节先生来北京,在天通苑有一次热闹的聚会。那天冠夫也来了,与我同在一桌,他带了刚出的一本书《秦淮旧梦》,只有很少几本,正好其中有毛边本,我喜欢,就送我了。桌上人多也不暇题写。事后我在书前缀数语纪实:“二00九年四月九日晚,梅节请红学界老中青三十余人在天赐庄园聚餐,林冠夫与宴,赠我此书。”此书版权页为2009年1月出,时方4月,实属新出。
冠夫此前所送之书一为红学类如版本论、纵横谈,广为人知,还有一种他早年节写的少儿版红楼梦(很实用,已被友人要走),再者为红学以外的如上举。至于曹学方面集结成书的还属仅见。这是一本用心着力之著,史料有据、落笔严谨、深思熟虑。我愿在此引述跋语中若干段落,于当前红学现状极具针对性:
“近若干年,《红楼梦》的作者是谁,一次次有研究者写文章提出新说,认为作者非曹雪芹,而是另有其人”这类文章“大致上可分为两类,其一倒是走考据的路子”,“只不过对资料的解释和运用不能令人赞同。而另一些文章,也自称考据,但却与考据不相干”,“甚至连传统索隐派的索隐都够不上,却只是胡乱猜测”。
“《红楼梦》的作者是谁,我个人至今未发现否定曹雪芹《红楼梦》的新资料,也没有对旧资料作新论证的另外角度。”“就是说,《红楼梦》作者为曹雪芹这个传统的结论,我至今未找出任何可推翻的可靠理由。” “否定一种长期形成复又为大多数学者认可的成说,树立新见,不是随意呼之即可到来,而是要建立在资料的基础上,或者有新资料发现,或者对旧资料有新的解释。那都是自然形成,可遇而不可强求。如果蕴积不充,复又阅读资料不足,却受某种潮流支配,强为创立新见,以图一鸣惊人,其结果只能是既有悖治学常规,又乖舛基本常識。”
《秦淮旧梦》全书正是建立在曹雪芹是《红搂梦》作者的基础之上。书中对曹雪芹的生卒年、生父是谁、脂砚何人及作家生平的重要节点均有明确表述,据引了许多档案史料和直接间接的证据。
冠夫是学者,我们首当重其学术成果和学术精神。对一位学人的最好追思就是重温他的学术见解。面对当下红学现状,这本著作尤其具有现实意义。
最后,我还要代表广州中山大学教授曾扬华表达他的追思之情。老曾是当年校注组成员,同冠夫相熟并常谈佛学,近年冠夫亦有书寄送,包括上述《秦淮旧梦》。老曾与我长期以来均有电话和微信,当他获悉此会,特别嘱托于我,在此谨郑重代达老友曾扬华的追思和怀念之情。
吕启祥 2017-12-13
照片4张拍自《一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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