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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宝康叔父活在友人韦达心中
受权发布吕启祥文 黄安年的博客/2019年5月31日发布(第21721篇)
叔父呂寶康於2013年6月20日在美國加州居所故去,老人家辭世後第十日,我撰悼文《心香一瓣 隔洋遙祭》(見2013年7月1日黃安年的博客,全文附後)。前數年,因偶然機緣得與舊日故交韋達大哥有所聯繫,韋達與我叔父(他敬稱為先寶康叔)交誼深厚,抗戰時期在桂林曽同處一室數年之久,他在來信中深情詳敘了某些往事,極見叔父之為人與性情,因摘要引述於下,算來叔父已逾百歲,以此作為對他老人家一個特別的紀念。
韋達之父韋錫武先生與我父親和叔父相交,尤與叔父熟稔,桂林時期供職于中國銀行,叔父則單身在此地謀生。如韋達信中所述:“寶康叔父與先父生前至友,1940年前在桂林共同生活的幾年給我留下了終生的記憶。當時我與他共居二樓一室,直至我40年9月考入抗日空軍幼年學校第一班離家去四川灌縣學習為止。”今韋達為黃埔校友,离休居承德已屆九十。
在2017年3月26日來信中,韋達記述了有關叔父的兩件往事,姑稱之為“講演比賽”和“米粉風波”。
其一,韋達當時就讀于桂林中山紀念學校,該校頗有貴胄子弟,如白崇禧(廣西三巨頭之一,人稱‘小諸葛’)眾多子女就讀該校。韋達“與其(指白先勇,乃今之名家)大姐白先智同班同桌(六年級),其二姐白先慧在四年級,兩兄先道、先德分別在一二年級。當時桂林舉行兒童講演比賽,我與白先智都參加比賽。事前先父與寶康先叔父一起幫我撰稿排練,比賽中我以國語超白先智5分而獲冠軍,她屈居亞軍。”賽後由李宗仁夫人郭德潔頒獎,獎品太多,是寶康先叔父帶我去領取的,雇了一輛黃包車才拉回家,記得有定做的小西裝、小皮鞋、很多書籍和學習用品,最突出的是剛上市不久的‘派克--51’金筆,“此事經七十多年不忘,不是為獎品,而是紀念寶康先叔父!”
另一件事可稱為“米粉風波”。也是在39-40年某一天放學後,韋達受到同學的捉弄,誆至米粉店中,一夥人每人要了兩碗,狼吞虎嚥,即逃之夭夭。單留坐在最裏面的韋達被店小二揪住討賬,聲稱吃白食賴賬,隨即引來一群圍觀者開罵。其時韋達年幼只是哭,陷於尷尬無法脫困。正當此際,寶康叔來了,問明情況,“從店小二手中接下了我,問小二多少錢,我給!為什麼難為孩子?差點給小二一記耳光!”回到家韋達說明天到老師哪里告狀,寶康叔隨即開導說,一是遇事不必驚慌哭鬧,要靜思對策;二是要寬待別人,他們固然不對,不可趕盡殺絕,待其自己悔悟,或者能化敵為友。“寶康先叔父的諄諄教誨,侄兒銘記在心終生奉行。您在天堂可以寬慰了。”
叔父仗義擔當愛護孩子的剛直品性、排憂解難留有餘地的處世藝術在這些往昔細事中得到了充分體現。韋達有幸與叔父多年共處記憶至今並非偶然,作為親侄女感同身受摘記于此。願叔父在天國永安。
侄女慶初(啟祥)謹記於北京
2019.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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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香一瓣 隔洋遙祭
----寫于叔父辭世第十日
受權發佈呂啟祥文 黃安年的博客/2013年7月1日發佈
我的叔父于2013年6月20日在美國加州庫比提諾家中逝世,29日舉行葬禮,享年九十六歲。初聞不免錯愕,思緒紛沓;旬日之後,靜心懷想,往事如昨。
叔父呂姓,諱德熹、字寶康;父親諱德魚,字晉康。兄弟二人,均以字行。父親生於1908年,叔父生於1918年,相差十歲。又由於父親過早病逝,年僅44歲,因而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時段裏,不論外部環境如何變化,叔父對於祖母、對於我母親以及我們兄弟姐妹,都竭盡所能、扶持照應,孝悌二字,身體力行,始終不渝。
在我童少年的記憶中,父親是嚴肅的,不苟言笑;叔父是親切的,喜歡孩子尤其是女孩。幼時父親帶著母親和哥姐因工作去了香港,把我留在上海跟著祖母和叔父母在一起。以後全家搬到廣州,其時叔父一度也在,記得我剛上初中時所得到的當時希罕的兩個精緻硬皮筆記本就是叔父買了給我的。再以後叔父去了香港、輾轉到了大阪、東京,同大陸的親人就處在基本隔絕的狀態中。儘管如此,叔父還是設法通過各種管道給以接濟,使得祖母在三年困難物質匱乏的日子裏,從寄來的油糖等物品中有所補益,我母親更是想盡一切辦法,不僅使得老人衣食無缺,每晚甚至還有一杯老人喜歡的葡萄酒。祖母一直住在我這裏,至1976年4月在北京逝世,時年九十。作為人子,叔父恪盡了瞻養之責。
對於我母親,叔父更有一份深摯的姐弟之情。叔嫂之間相差九歲,自母親進門,便對幼弟呵護有加,她自來就呼叔父為弟弟,叔父亦稱之為姐姐。這份情誼並未因叔父出國而淡漠,反而更加深厚。1980年,叔父母第一次回國探親,其時祖母已故去,叔父最牽記的就是我的母親,以後他歷次回國,不論是到上海,還是到北京,必定要見面以至接去在賓館同住。80年代之初,還少有人出國,叔父則不憚周折,執意辦妥一切手續邀母親去東京小住三個月,侍奉起居,觀光遊覽,有足夠的時間話舊敘闊。其間叔父還辦了請母親去加州的簽證,母親怕過於麻煩叔父和小輩,增加他們的負擔,執意回北京才作罷。總之,三十年多來,音訊暢通,叔父對母親精神上、經濟上的關懷照應可謂無微不至;對此,母親銘感在心,念茲在茲,生前反復叮囑,只要有可能,一定要去看望叔父母,以償她的感念之情。
母親和我們深知叔父在海外謀生不易,創業艱難。他將四個子女撫養成材,受到良好教育且大有所成,貢獻社會,成為加州灣區華人社會出類拔萃的精英。我與外子有幸瞭解她(他)們在抗日戰爭史實維護會和欣欣教育基金會等愛國、公益、慈善機構的業績,為華裔參政所作的奉獻。對於這一切叔父是欣慰的、支持的,以至於捐款之類他自己也參與其中。像叔父母這樣飽經滄桑的老一代華人,他們愛國戀鄉、報效故土、幫助親友的情結深厚而實在,不僅資助近親中的孩子升學、就業,直到垂暮之年定居加州後,還在想哪個遠房親友需要幫助。他們辛勞一生,總想澤及他人。即便是子女,他們也不願有所依賴,這種自立自強的意識,在叔父身上尤為鮮明突出,在其他華人老一輩身上罕見,令人敬服。
本世紀的2005年12月、2012年1月,我和外子兩次去加州庫比提諾看望二老,每次約在一周左右。第一次叔父神情健朗,談笑風生,外出赴宴,饒有興致,平日上午看世界日報,吃花生米,下午打麻將,周日孫子陪喝咖啡。去年這次,叔父大病初愈,遠不如前,不願走動,不想說話,枯坐終日。從早到晚都是聽叔母在談往憶舊,我想他是聽得懂的。我叫他,他應該是認得我的。這次我發現叔父和祖母竟是如此的相像(尤其是戴上帽子以後)。我一進門有些吃驚,簡直覺得祖母老人家就坐在那裏。本來,母親的基因在兒子身上複現是不足為怪的,叔父作為上一輩人,基因也必定傳給了下一代。這就是生生不已、雖死猶生的道理吧!
質言之,就叔父這一輩子而言,于國於家無愧,于己於身無憾。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安息吧,叔父。
侄女 慶初(呂啟祥)敬悼
2013年6月29-30日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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