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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虎坊桥到和平里、惠新里
——林冠夫先生与我亦师亦友四十年
(在《红楼诗心----林冠夫先生追思会》上的讲话,107-12-13)
受权发布张庆善文 黄安年的博客/2017年12月14日发布
(按:中国艺术研究院和中国红楼梦学会联合举办《红楼诗心----林冠夫先生追思会》,12月13日上午9:00-12:00,在院第五会议室举行,缅怀、追思林冠夫先生生平(1936-12—2016-11-19)及其学术成就。下面受权发布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中国艺术研究院原党委书记张庆善研究员在会上的发言,感谢庆善会长惠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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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吕品田常务副院长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朋友:
今天参加林冠夫先生追思会,我的心情很复杂、很不平静,想起了林冠夫先生与我亦师亦友四十年许多往事。去年底林冠夫先生不幸去世,我是很感意外的。虽然说这些年他深居简出,身体不是很好,但我一直以为他多年的生活习惯和性格特点就是这样,身体似无大碍。在现在的生活条件和医疗条件下,到八十岁不算稀奇。而林先生刚刚八十岁就走了,太早了,令人惋惜,所以令人感到特别悲伤。
我们复旦大学同班同学39人,搞古典小说和《红楼梦》研究的就我一个人,而对我走上古典文学研究道路影响最大的就是林冠夫先生了。
四十多年前,我到北京的第二天,林冠夫、林东海两位先生就去看我。记得在上海的时候,刘崇义老师就对我说,到北京找“二林一黄”。“二林一黄”指的是林冠夫、林东海、黄保真三位先生。刘崇义老师与“二林一黄”是同班同学,我的大学班主任胡奇光先生也是他们的同班同学,所以我们这个班,与62级复旦中文系的老师们有着不同一般的关系。第一次见到林冠夫先生,他那时还不到四十岁。
我与林冠夫先生1975年开始做邻居,1979年开始做同事。在虎坊桥做了一年多的邻居,在和平里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到惠新北里又是十几年的邻居。有趣的是,在和平里我住403,他住503,到惠新北里我住1906,他住2006,恰巧都是楼上楼下。算起来,做邻居四十多年,做同事有三十多年了。
特别是住在和平里时期,我与林冠夫、林东海两位先生来往特别多。那个时候我在文化部办公厅工作,林冠夫先生在文化部文学艺术研究院《红楼梦》校勘组,林东海先生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古典部,由于是邻居,又由于都是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又有老师的介绍,所以能经常去拜访林冠夫先生,经常在他家里聊天喝酒,甚至是彻夜畅聊。林冠夫先生不仅学问好,菜也做得好,尤其肉烧的好。“二林”都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唐诗宋词传奇小说,无所不通。林冠夫先生的口才不算好,但如果喝了酒,尤其是喝高了一点,他满肚子的学问就滔滔不绝倾口而出。不过经常有“车轱辘转”的情况,聊来聊去,又绕回来了,那真是喝高了。正是受到他们的影响,我后来才决定从文化部办公厅到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工作的。
林冠夫先生和我四十年亦师亦友,在我们班,只有我与极个别的同学对林先生的称呼和别人不一样,在家里、在饭桌上常常是直呼“冠夫”其名。在外面、在正式场合才称呼“林先生”“冠夫先生”。记得他的一个研究生曾不解的问我,你为什么称呼别的老师为先生,称我老师“冠夫”呢?他以为我对他的老师不够尊敬。我说,你知道什么,他那里知道林先生和我几十年的亦师亦友的关系和感情呢?
在与林冠夫先生亦师亦友四十年的交往中,他渊博的知识、深厚的学术功底、严谨的治学精神、淡泊名利的人生态度,都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影响。
林冠夫先生知识渊博,学术功底深厚,这在中国艺术研究院是公认的。记得有一年,王朝闻先生在南方写作,要核查一条资料,他打电话到北京找林冠夫先生核实,可见在王老的心目中,林冠夫是有学问的人。那个时候和林先生聊天,向他请教,似乎唐诗宋词都在他的脑子里,问什么张口就能讲出典故,背出诗词。他曾对我说过,他这一辈子最想完成的是关于中国古代文学与中国佛学关系的研究,说如果完成这方面研究,就是他盖棺论定的东西了。很可惜,他的愿望没有最后完成。
林冠夫先生在《红楼梦》研究上作出的贡献是很大的,他是新校本的主要参与者,尤其在版本校勘工作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红楼梦》版本研究上,他毫无疑问是红学领域最著名的学者之一。比如己卯本与庚辰本关系是《红楼梦》版本研究中的大问题,由于己卯本和庚辰本在《红楼梦》版本系统中的重要地位,搞清楚二者的关系一直是《红楼梦》版本研究专家们绕不过的话题。在这个问题上,比较有影响的观点有两种,一是认为庚辰本过录自己卯本,即二者是“父子关系”;二是认为己卯本是过录自“己卯冬月定本”,庚辰本过录自“庚辰秋月定本”,二者是“兄弟关系”。林冠夫先生在对己卯本、庚辰本认真的分析比较研究之后,提出了第三种观点,认为曹雪芹撰《红楼梦》脱稿于乾隆戊寅、己卯间,脂砚斋于乾隆己卯、庚辰年间将之整理成定本。己卯冬完成前四十回,署“己卯冬月定本”,庚辰秋完成后四十回,署“庚辰秋月定本”,因而“己卯冬月定本”和“庚辰秋月定本”,是脂砚斋四阅评过的定本的前后部分,而不是两个本子。需要指出的是,几乎同时另一位著名的《红楼梦》版本研究专家梅节先生也提出了“己卯庚辰本”的观点。这个观点非常有说服力,得到很多专家学者们的认可。
人们非常欣赏林先生的文章写的漂亮,文笔凝练,文章没有水分。尤其《红楼梦》版本文章非常好读,表现出很高的学术水准。林先生之所以能把文章写的这样好,与他深厚的学术功底和严谨的治学精神是分不开的。早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他关于《红楼梦》版本研究的文章基本完成,他第一篇研究《红楼梦》的版本文章早在1979年就发表了,但他计划中的《红楼梦版本论》一书却迟迟没有出版。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不把《红楼梦版本论》赶紧出版呢?他说关于甲戌本研究,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还需要再斟酌。他说写《红楼梦版本论》,如果不把甲戌本说清楚,是不行的,是说不过去的。直到2007年,他的《红楼梦版本论》才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从他第一篇研究《红楼梦》版本的论文发表,到《红楼梦版本论》的出版,历时将近三十年。像这样严谨地做学问,今天已经是很少有了。果然,在《红楼梦版本论》一书中,他把《甲戌本:最早的〈红楼梦〉钞本》一篇放到了全书最突出的位置上。《红楼梦版本论》也成为红学新时期《红楼梦》版本研究最重要的成果之一。
林冠夫先生在三四十岁的时候,就被人称之为“老夫子”,这样称呼他的有年长的,也有比他年轻的。人们为什么这样称呼他,一是对他学问和学术功底的佩服,二是他的性格特点比较内向,一生淡泊名利,似乎就像一个传统的老夫子。的确,林冠夫先生写文章做学问是老夫子,做人是老夫子,家教非常严格,更像老夫子。其实,林先生非常有才华,多才多艺,他写过寓言,写过小说,讲段子也很幽默,书法很棒,格律诗也写得好,酒量酒德都好。很可惜,他在刚刚八十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这是非常令人惋惜的,也让我们更加怀念他。
照片 6张为笔者拍摄于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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