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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悼念和追思冯其庸先生(五)
黄安年辑 黄安年的博客/2017年1月26日发布
2017年1月22日12:18分,冯其庸先生永远离开了我们。媒体纷纷报道,表达对我国当代大学问家冯其庸先生的悼念和追思(1024-02-03-2017-01-22)。博主将陆续集辑相关信息,现在发布的媒体悼念和追思冯其庸先生(五)。
1月22日傍晚,笔者受权发布与先生共事四十年的吕启祥追思文章《风雨长途笔底乾坤---追思冯其庸先生》,见(http://blog.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415&do=blog&id=1029298)
值得一提的,在众多博客和微信卷中有大量回忆、追思、怀念的文章,还有许多挽联、致先生家人的吊唁信,请见瓜饭楼读书群、大辞典修订讨论组等。
1月24日中国艺术研究院冯其庸同志治丧小组发出讣告,冯其庸同志的遗体告别仪式定于2017年2月5日(星期日)商务10时在北京八宝山东厅举行。送花圈的单位和个人请与治丧小组办公室联系(电话64813390,、64813361;传真648133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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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国学大师冯其庸先生
2017-01-2514:42:07|
来源:大公网|
文|李舒迦 二零一七年元月二十三日
大公网讯得知冯老仙逝的消息,父亲看着当年他特意为我们收藏佛像书写的“雪域瑰宝,史苑金证”题字,不由得泪如雨下。
我的父亲李巍倾毕生之心力收藏佛像,而他与冯其庸先生也因为佛像而结缘。冯老是当代文化大家,我们一直是高山仰止,2006年,在屈全绳中将的引荐下,冯老来到父亲收藏佛像的展室中,看过之后他非常激动,一个下午都与父亲交流,并挨个点评藏品的特点。这以后,冯老特别邀请了国家有关领导一同来观看佛像,并由此引发了我父亲捐赠数十年来珍藏的精品佛像的想法。
2009年4月8日,中国国家博物馆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佛像捐赠仪式,接受我父亲向国家博物馆捐赠的二十二尊明清金铜佛像及法器。冯老出席并见证了本次捐赠活动,他是这一活动的缘起,也是促成者之一。对于他给父亲的意见和建议,父亲一直由衷地钦佩与践行。
在当天的仪式上,冯老做了《金铜佛像见证汉藏融合》的发言,他说:“著名收藏家李巍先生向国家博物馆捐赠22尊极其珍贵的汉藏金铜佛像,这些佛像不仅是国家一级藏品,有的还是独一无二的藏品。我深知李巍先生几十年来收藏这些金铜佛像的艰苦过程,他不是一般的文物收藏家,他是一个对藏传佛教艺术、佛教文化有着深厚感情的收藏家,他的收藏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保护。在我们国家正处于一场文化劫难的时候,他用他的全部力量几十年如一日,保护了一大批举世无双、不可再得的汉藏金铜佛像,他对国家立下了大功,他对汉藏两族人民的友谊立下了大功,今天他又把这批金铜佛像捐赠给国家博物馆,更是立下了大功。“我和父亲在现场听着冯老的评价,都觉得这些年为了收藏佛像所付出的辛劳和汗水,都是值得的。
冯老接着评价父亲捐赠的意义:“李巍先生捐赠的这批珍贵的金铜佛像,它证明了汉藏历史文化由来已久的融合,证明了汉藏人民早就成了一家,这批金铜佛像本身,就蕴含着汉藏两族人民对善的追求、对和谐的追求,任何想把汉藏人民深厚的历史友谊和早就成为一家的历史事实加以歪曲和分割,都是徒劳的,因为这些金铜佛像就是最有力的见证。用佛家的话来说,佛也不允许他们这样做。“正因为有了冯老的鼓励,我才能坚定地将自己多年来辛苦收藏的佛像珍品捐赠给国家,并有了后来的将佛像捐赠给普陀山的行动,因为他的话让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数十年来,父亲倾注全部精力和财力收藏佛像,所至诚期盼的,就是让这些标志着人类文化历史的灿烂明珠再现辉煌,为传承佛教文化,弘扬中华文明,彰显民族精神,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祈福礼赞。
2009年11月13日,中华书局在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举行发行仪式,隆重推出用父亲藏品图录编撰的《汉藏交融----金铜佛像集萃》大型图册,并当场向境内外十多家学术研究机构馈赠该书。 在捐赠仪式上,冯老特别强调“这部图集是我见过的最精美的佛像画册,它不仅是文化界的大事,也是佛教界的大事。”
《汉藏交融――金铜佛像集萃》一书,是当代中国国学界、佛学界、藏学界、美学界、文博学界诸多前贤名宿与时俊大家集体智慧的结晶。在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的关心和支持下,冯老特别推荐故宫博物院佛教文物专家王家鹏研究员和中国人民大学佛教研究中心主任沈卫荣教授、会同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步连生研究员、国家博物馆孙国璋研究员、中央美术学院金维诺教授等诸多专家学者。从父亲的藏品中精选出九十九尊佛像,逐一研究考证,制作彩色图录,撰写长篇论述而编辑成书,前后耗时达三年之久。冯老先生还特别担任了本书的顾问。
在本书出版后,冯老特别题写了“雪域瑰宝、史苑金证”八个大字后,仍觉意犹未尽,又夤夜命笔,填写《八声甘州》一阙书赠给父亲。
冯老的离去是中华文化的巨大损失,哲人其萎,遗惠余泽,父亲说,我们要以冯老当年的鼓励为方向,为弘扬民族精神,构建和谐社会继续不懈努力。
责任编辑:李孟展 DN029
http://news.takungpao.com/mainland/topnews/2017-01/3416762.html
冯其庸先生逝世,红学该向何处去?丨冰川时评
冰川思想库2017-01-26 00:55:18阅读(702) 评论(0)
红学热催生了一条产业链:《红楼梦》和各种红学研究,每年要印刷几百万本,红楼景点,胡适考证的曹雪芹景点,每年接待游客数千万,已形成一个巨大的产业链。
《红楼梦》纳入北京高考没几天,著名红学家冯其庸先生驾鹤西去,享年95岁。
一喜一悲,悲欣交集,人生常态。
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冲着红学泰斗的学术研究而缅怀冯老,又有多少人是因为《红楼梦》本尊在追念这位文化老人。
《红楼梦》和红学,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白璧有瑕,一个身居天上受人仰望,一个流落人间备受争议,这俩是一回事吗?
红学很热,首先是因为太多中国人有红楼梦情结。
1974年,只能阅读《毛选》和鲁迅著作的中国读者欣喜地发现,书店里又出现了《红楼梦》,《红楼梦》首先解禁让众多文学爱好者欣喜若狂,购买《红楼梦》的读者排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
虽然给删了5万字,但这是是文革期间唯一可以读到的古典小说,如果不算上供批判投降派的《水浒》的话。
▲冯其庸
《红楼梦》的文学成就这样和时代的记忆紧密地交织在了一起,其中混杂着特殊时代的病态知识饥渴。
然后是87版央视《红楼梦》的巨大成功,和86版《西游记》一样,很多读者对《红楼梦》的印象是电视剧的印象,而并非小说文本的印象,虽然87版《红楼梦》态度严肃,但与小说仍有多处差异,最重要的,就是改变了所谓高鹗续书中各人物的结局。
比如贾宝玉没有出家,而是成为了乞丐,这一处理在李少红版《红楼梦》中又给推翻。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主要是87版《红楼梦》作为年度大戏,剧组不敢掉以轻心,请来红学家组成顾问团为剧本把关。
其中不仅有红学研究大家周汝昌,还有著名作家沈从文和曹禺,以及阿城的父亲钟惦婓。
红学是一把双刃剑,虽然这次87版《红楼梦》的改编整体上来说相当成功,但因为过于强调现实主义的意识形态准则,而刻意弱化了《红楼梦》原著中神话的一面。
要知道,《红楼梦》的真名是“石头记”,1791年有活字排印本出现,书名才改题为《红楼梦》,女娲补天,是《石头记》故事的缘起和根基,其中牵涉到作者对佛道两家的神学思考。
简单来说,“贾”宝玉与太虚幻境处处在说人生的虚幻,同时,和《西游记》中从石头中蹦出来的孙悟空对女色的绝缘一样,石头,代表了对情欲的拒绝——由色入空的无情。
▲央视87版《红楼梦》剧照
还有后四十回的问题,在相当多红学家眼中,对于高鹗续书那就是满脸嫌弃,必欲推翻而后快。
而林语堂的评价和红学家们大相径庭,在《平心论高鹗》等文中,他强调:《红楼梦》后四十回不可能是高鹗所续,而是他在曹雪芹残稿的基础上修补而成。
高鹗后四十回真有那么不堪吗?自《红楼梦》问世以来,续书不断,包括刘心武,有哪一本能真正续上前八十回的巅峰辉煌?却往往成为茶余笑谈已经说明了问题:对后四十回还是应该不带偏见的客观评价。
红学家试图从脂砚斋的评点中找出蛛丝马迹来推翻高鹗的狗尾续貂,不想又成为新的负担,成为各家争论不休的导火索。
红学界山头林立,冯其庸先生和周汝昌先生两位红学领军人物,就老死不相往来。
孟大明白在《87版红楼梦三十年(上):当年它差点被禁播》一文中写:
“红学界主流分为两派,周汝昌和冯其庸,二人是不能在一个画面里共存的。作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所长的冯其庸,提出顾问人选要由他同意,于是剧组选择了周派。”
▲周汝昌
大的问题研究完了,各种偏门就应运而生,作者新说层出不穷,曹雪芹到底有没有这号人还没考证明白,红学家们带着洪升、冒辟疆、曹硕、吴梅村、明末三太子、郑克爽迫不及待要来逼宫。
还有夜宴群钗如何排座?贾宝玉和林黛玉是否有过性行为?曹雪芹是胖是瘦,是否裸葬?为了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各位红学大佬争得头破血流,这似乎就有点浪费各大研究机构的课题经费了。
而当红学界外的刘心武登上百家讲坛时,红学家们如被抢了饭碗似的群起而攻之,吃相不免太难看。
既然有红学,有没有研究《三国演义》的“三学”、研究《西游记》的“西学”、研究《水浒传》的“水学”呢?我好像没有听说过。
何故厚此薄彼?红学与鲁学作为显学之所以蔚为大观,当然有意识形态方面的原因,通过以“学”来命名,就使得这一学科具有了高人一等的地位。
其结果当然使红学研究一家独大热闹非凡,各种红学著作如汗牛充栋,当然不乏真知灼见,而滥竽充数之作自然也不少。
最重要的,红学热催生了一条产业链:《红楼梦》和各种红学研究,每年要印刷几百万本,红楼景点,胡适考证的曹雪芹景点,每年接待游客数千万,已形成一个巨大的产业链。
所以红学在今天的意义,我以为不是要不要继续做大做强的问题,而是如何打破寡头的问题。
让被红学压制的“三学”、“西学”、“水学”以及其它古典文学能够得到更多的关注,让红学回归文学的常态,这才是冯其庸先生去世后红学要走的方向。
河西
作家、媒体人
http://business.sohu.com/20170126/n47958207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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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其庸:当代文人画家的崇高风范
2017年01月25日 19:27新浪收藏微博
文/牛克诚
一
冯其庸先生的远去,是中国文化界的巨大损失。冯老对中国当代文化的贡献绝不仅仅在于红学研究,他用全面的文化修养所结晶的艺术创作,让他远去的背影大写出一位崇高的文人画家。
不管怎样定义“文人画”,它的本质构成总不能脱开“文人”与“画”。只是,在当代,打油诗文即称“文人”,信笔涂抹即称为“画”,“文人画家”也就失去了它原有的醇厚与庄重。
“文人画”的“文人”其实并不只是写点诗文那么简单,它应该承载着全面的学问修养与丰富的人生阅历。南宋赵希鹄《洞天清禄》论画家修养所说的“胸中有万卷书”、“目饱前代奇迹”和“车辙、马迹半天下”,虽不特指文人画,但,后来董其昌所说的文人画的画外修养也无过于此。
冯老以红学研究而饮誉海内外,著有《曹雪芹家世新考》、《论庚辰本》、《石头记脂本研究》、《论红楼梦思想》、《梦边集》及《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汇校汇评》等专著30余种,并主编《红楼梦》新校注本、《红楼梦大词典》等,同时在中国文化史、古代文学史、戏曲史、艺术史等方面也卓有建树,集成为1700万字的《瓜饭楼丛稿》。广博渊深的学问,培植出冯老艺术创作的浓厚学术气息和深邃文化内蕴,它最终体现为弥散于其花鸟、山水画中的书卷气。冯老又擅诗词,早年在无锡国专时曾受诗法于钱仲联,于古体诗用功至深。冯老将人生境况融入诗思,有感而发,诗意隽永。如游当涂采石矶太白捉月处而叹“飘零知己绝”,为《石头记》甲戌本而“相逢西海一怆然”,看到葫芦成熟而追想“六十年前乞食时”,等等。其诗集成《瓜饭楼诗词草》,诗风质朴率意、诗境激越昂扬。冯老又是著名书法家,其书法以欧阳询《九成宫》、《虞恭公》等为入门,继而学习魏碑汉隶及先秦石刻,更后则专攻行草,取法王羲之《兰亭序》及《怀仁集王羲之书圣教序》,并参以右军家书、汉晋简牍及颜真卿、苏东坡行草,从而以天真恣肆、意气纵横的行草书而卓然成家。
冯老在《赠韩国李东泉詩》中云:“腹有诗书气自馥,笔参造化神始足。”前句道出冯老作品书卷气之由来,后句则表述出冯老“车辙、马迹半天下”的壮游经历。冯老足迹遍布名山大川,在登山临水中而直接领会山川之性情。特别是在“文革”后,冯老十游西域,历昆仑、大漠、居延、黑城、丝路之奇险壮美,并通过与文献的映证,确认玄奘负笈东归之路。“到人之所未到,见人之所未见,其胸中藏有天下奇山异水,故一发而不可收也”(杨仁恺《冯其庸书画集》序)。冯老又对传统书画浸染极深,于故宫遍览晋唐宋元名迹,又数次到国内及海外重要博物馆观摹古代遗珍,在实践其启蒙老师诸健秋“看就是学”的教诲过程中而“目饱前代奇迹”,因而识见宏远,胸中具上下千古之思;神会画中三昧,腕下具纵横万里之势。
冯老曾有题画诗曰:“老夫不是丹青手,为有胸中逸气生。”“作画实养生之道也。”以画为寄,以书画的方式抒发胸臆;以画为娱,以书画挥写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冯老的两句诗正表露出文人画家对于书画创作的一个本质态度。冯老以“宽堂”为号,固然可用《红楼梦》中所说的“英豪阔大宽宏量”为解,其实它也正是冯老闪光人格的生动写照。冯老不仅在人生境遇上从容达观,在艺术创作上更是气量宏阔。高迈的人格精神支撑起冯老作品宽博儒雅的气局,在其沉厚坚实、雅正宏远的作品中所发散出的文人气,就不同于倪云林式的萧条澹泊、荒寒简远,而更近于范宽、沈周式的沉着厚重、雄浑堂正。
游艺的态度、堂正的品格、渊深的学问、精湛的诗文、娴熟的书法、丰富的游历及精深的习古,这种种的一切综合地塑造出冯老的“文人”身份,透过这样的身份,我们才又重新看到业已被弄得苍白了的“文人”的原有厚重底色,从而使我们在当代可以寻找到一位可以与古典大师相比肩的“文人”的崇高代表。
二
另一方面,“文人画”又绝不仅仅是“文人”画的“画”。“文人画”固然强调作为文人的综合学养,但它们最终还是要浸灌于绘画,并通过绘画语言表现出来;文人画家固然要旁通于诗文书法等,但他毕竟不是诗人、书法家或文学家,他最终还是要通过笔墨来进行“画”的本体创造。
冯老自幼酷爱书画篆刻,抗战胜利后曾考入苏州美专,后因家贫中途辍学,1946年又考入无锡国专,从学于唐蔚芝、王蘧常、钱宾四、钱仲联诸先生,学书法于王蘧常。此一时期,冯老又从无锡名画家诸健秋学习山水。上世纪50年代来北京后,冯老主要从事教学与学术研究,但对笔墨却须臾未忘。96年离休后开始全身心地投入艺术创作。
冯老初以青藤、白石花卉为宗,颇能得其神理;及后,以行草笔法融入写意花卉,至上世纪7、80年代,冯老画风渐臻成熟,酣畅奔放、流动跌宕,那放笔直扫、纵情挥洒的水墨葫芦、葡萄等,活脱脱地映现出一位千杯畅饮、笑看江山的诗性画家。
90年代以后,冯老的创作,其题材渐由花卉而山水,其画风渐由率意而工稳。这一题材与画风的转变,其实标志了冯老在治学与治艺上“知见日进于高明,学力日归于平实”的过程。如果更远地追溯,那么大概可以说,冯老在无锡国专及与诸健秋学画时,是其“初求平正”时期;上世纪7、80年代的写意花卉与书法是其“务追险绝”时期;而上世纪90年代以后的拟古山水,则是其“复归平正”时期。与通常的“由博返约”的过程相反,冯老的取径恰恰是从简洁而回归宽博。他以83岁高龄而临写关仝《秋山晚翠图》和范宽《溪山行旅图》,二图幅高均在7尺左右。在深怀敬意地学习传统的过程中,“益悟古人之深,其构图用笔,皆师造化所得”(《冯其庸书画集》自序)。此一时期冯老的创作,一为拟古山水,一为西部山川。其拟古之作,山容稳重而空灵,云华变幻而流动;笔力扛鼎,墨气沉着,以其笔拙墨重,形成一种醇厚坚实的绘画风格。工稳时期的冯老正是以宋人式的“如见大宾”的心态去经营山水的,如果说从前他是“解衣般礴”地挥写花卉的话。
晚清范玑《过云庐画论》云:“士夫气磊落大方,名士气英华秀发。”也许可以用它来分别表述率意与工稳时期冯老书画作品的精神风貌:前一时期是英华秀发的名士气,后一时期是磊落大方的士夫气。在其率意时期,多用可以尽情挥写的湿笔,在其工稳时期,多用可以积见精微的干墨;在其率意时期,画多不求形似而取意到情适,在其工稳时期,画重形质复注入学识;在其率意时期,笔迹简括,在其工稳时期,笔致趋繁;在其率意时期,用笔多奇峭,在其工稳时期,笔墨见苍劲;在其率意时期,近于禅家之南顿,在其工稳时期,更近禅家之北渐;在其率意时期,更显冯老之才情,在其工稳时期,愈见冯老之学识;在其率意时期,尽现“物外风尘”之洒脱,在其工稳时期,重塑“礼乐之和”之沉凝……
三
上世纪90年代,冯老以耄耊之年临摹五代北宋巨幅山水,并在此基础上直探古人堂奥,从而创作了一批具有鲜明古典图式特征的山水画,如《西岳问道图》、《访幽图》、《幽谷飞瀑图》等,它们呈现出董源、巨然式的山水景境与龚贤、戴熙式的笔墨意趣,其山峦的高下起伏、山脉的勾连逶迤、树木的参差错落、水口的远近隐现、屋宇的布置安排,以及枝藤的对比呼应、果叶的虚实疏密等,还有笔墨的迟疾顿挫干湿浓淡、画面整体的神采意象等,使冯老的这批作品体现为一种蕴涵丰富的“极古”风貌,它甚至可以“古”到消却一切当代痕迹。
而也是在这同一时期,冯老又西赴新疆,在壮美的山川中取稿,并在“外师造化”的基础上创造出一种重彩的“极新”画风,它甚至可以“新”到一无古人轨辙。这一古一新的两极并美,既是冯老绘画视野的多元呈现,也显露出冯老精神世界的巨大张力。
冯老“极新”画风的作品以《金塔寺》、《金塔寺前》、《取经之路》、《祁连秋色》、《古龟兹国山水》、《看尽龟兹十万峰》、《却勒塔格山群峰》等为代表,它们是冯老十几次踏访西部,将其对西部山川的体悟与情怀诉诸于重彩的一种绘画新样式。这些重彩作品中的勾皴点染几乎完全找不到与古人的对应,它们是对西部山川独特地理风貌的直接表达,其笔墨的样本不在前人先贤,而在广袤大地之间。
这是一种没骨重彩的山水画样式。这一绘画样式在我国山水画史上未曾得以充分展开,被推为这一样式开山宗师的南朝张僧繇并没有画迹留传,至明代晚期“浙派殿军”的蓝瑛以“拟张僧繇”或“仿张僧繇”的形式,创作出以《白云红树图》等为代表的一系列重彩没骨山水,并在“武林画派”画家的共同努力下,形成了古典时期没骨山水的创作高峰。此后,重彩没骨山水还一直没有大家出现。
如果从这样一个历史脉络考察,冯老的重彩没骨山水是对张僧繇传统的当代阐释,因而他也成为蓝瑛之后没骨山水的一位重要画家。从注重色彩表达,消隐山石轮廓,以及化皴法的线性表达为色彩的块面表现等方面看,冯老的山水与蓝瑛的具有共同的创作旨趣。另一方面,冯老作品中那种一如他草书般洒脱、灵动的用笔,使他的作品比蓝瑛的更具写意风神;而冯老取诸自然山水并酿自心源的色彩表现,又使其作品比蓝瑛的更为鲜活生动。冯老的重彩没骨山水以具有跃动感的笔触塑造西部独特的山岩形貌,笔随心遣,当行则行,当止则止,一切似乎都是随意为之,而其实它们都遵循着画面的内在结构与理法。笔形、笔势的调动,虽以山石树木为推移,但以意到形随而表述着穿透自然景物外在形质的生命本质。具有草书笔意的点线铺排,混融在青绿与朱砂的重彩构成之中,在厚重中透露着飞扬的动势与节律。这种具有动势的用笔,终归是冯老对于西部山川激情感受的一种表达形式。冯老的西部重彩山水是“诗人之笔”而非“词人之笔”,它雄奇豪放、宏阔大美。
冯老的书画作品是一个蕴含着多重品格与风貌的丰富文本。其内容,诗文与书画共美,花卉与山水竞秀;其风格,写意与工稳俱擅,拟古与创新并存。然而,比之作品,冯老本人则是一部更为恢宏磅礴的人生巨著,如果说以往我们对于作为文人、学者的冯老还约略读出了一点只言片语,那么,对于“文人画家”的冯老的解读,则只是刚刚掀开书页。
斯人虽远去,其艺垂千秋!冯老,走好……
http://collection.sina.com.cn/cjrw/2017-01-25/doc-ifxzyxmt1227523.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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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红学家文史专家冯其庸逝世:诲人一甲子,半生寄国学
新华每日电讯2017-01-25 18:12:18阅读(12) 评论(0)
中国著名的文化学者、红学家冯其庸,1月22日在北京去世。冯其庸,1924年2月生于江苏无锡县前洲镇,著有《曹雪芹家世新考》《论庚辰本》《梦边集》《漱石集》《秋风集》等专著二十余种,并主编《红楼梦》新校注本、《红楼梦大词典》《中华艺术百科大辞典》等书
诲人一甲子,半生寄国学
1、学术之路,自无锡起步
冯其庸,名迟,字其庸,号宽堂,江苏无锡县前洲镇人,1924年2月3日出生。历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中国红学会会长、中国戏曲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市文联理事、《红楼梦学刊》主编等职。以研究《红楼梦》著名于世。
《瓜饭楼抄庚辰本石头记》
“我的学术起点在无锡。我的治学、艺术创作、考订文物古籍的道路,均发端于此。我20岁之前,基本上已形成了这样一个思路。”这是2014年马年春节前夕,冯其庸接受《文艺报》记者采访时的一段对话。“我要感谢我的初中老师丁约斋先生,是他告诉我:‘读书要早,著书要晚’。我还要感谢我的家乡,我是地地道道的无锡前洲人,准确一点讲,我是前洲后面的冯巷人。”
尽管年事已高,但冯其庸关于无锡的记忆是那样深刻。2012年接受记者采访时,时年已88岁高龄的冯老清晰记得:冯巷一共40多户人家,巷上没有富裕户,加之“冯”与“穷”在发音上相似,所以,这条巷子又时常被人称为“穷巷”。冯老风趣的介绍,曾引起笑声一片。
因家境贫寒,冯其庸声称自己是农民出身的读书人,至今手上、腿上还留有干农活时留下的老茧和镰刀痕。他曾风趣地称自己是“稻香世家”的子弟。
江南浓郁的耕读文化,成为冯其庸的“书香启蒙”。 自学的岁月虽苦却乐,小学五年级辍学的冯其庸,如饥似渴地饱览群书,为其今后涉猎众多学术领域打下了根基。
《瓜饭楼抄庚辰本石头记》内页
“我20岁以前没有离开过前洲冯巷。因为家贫,我在家乡小学只读到了五年级,10岁便开始在家种地,凡田间农事,无一不做。我的双手结满了厚茧,左手手指及手背,至今还能看到当年的镰刀割痕。在当年那样艰苦的环境下,我还是借书苦读,经、史、子、集,只要是能借到的,无所不读。”
1943年,冯其庸毕业于无锡前洲青城中学,当年又考上了无锡工业专科学校。
1946年,他考入无锡国专,师从唐文治、王蘧常、钱仲联、钱宾四、朱东润等先生,在无锡国专读书的三年成为冯其庸人生的转折点,为其今后的学术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国学基础。冯其庸说,正是因为在无锡国专的经历,才能让他到中国人民大学开始自己学术生涯的另一个新起点。
“无锡的山、水、土地养育了我,我做学问的基础是在故乡形成的。”在冯其庸的回忆中,无锡不仅给了他学术上的滋养,完成了画画的启蒙,也是其“读书与调查相结合”治学态度的发端。
2、博学多才的文史大家
冯其庸还在研究中国文化史,古代文学史、戏曲史、艺术史等方面做出了成就,研究了中国大西部的历史文化艺术,著有考证丝绸之路和支架取经之路的大型摄影图册《瀚海劫尘》,获得学术界的高度评价。冯其庸还擅于书法和绘画,书法宗二王,画宗青藤白石。所作书画为国内外所推重,被誉为真正的文人画。
冯其庸的画远追青藤、白阳,近受齐白石、刘海粟、朱屺瞻的影响,曾与刘海粟、朱屺瞻、谢稚柳、唐云、启功、徐邦达,杨仁恺、周怀民、许麟庐诸先生游,于书画潜心学习。但是蒙养不同,生活相殊,他的画表现出与前辈们不尽相同的艺术方式。在各种艺术方式之间,他更重“聊写胸中逸气”,表现出与同乡倪迂之间的暗合。
他的画还有“写”的特色,反映了他在书法方面的造诣。他早年临写各家各派,但最喜欢的是行书,尤其钟情于王羲之的《圣教序》。它不仅收集了《圣教序》的各种佳拓的影印本和明拓残本,而且反复临写右军存世的各种书札,以右军书法建构了自己的书法基础。
他的书法神清气朗,意远韵长;文气勃发,雅致四溢。他的书法风格,潇洒而不失法度,清秀而远离流俗,规矩而没有造作。这些书法品格都奠立了他的绘画基础。但是,在他的书法中有时又反映出画的谋篇布局和笔墨韵致,表现出中国书画在两种艺术形式创作中的相互作用的关系,也论证了书画同源的道理。
冯其庸为人宽厚,但爱憎分明,富有兴情。他以“宽堂”为号可能也就是表达这种人格上的追求。而这种人格力量反映到他的画上,其宽厚的气局就表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人格精神。他的画率意而天真,放浪形骸,寥寥数笔而能全其气韵神采,一切无不透露学养功底。
3、人生就是一个书架
冯其庸认为: 生活就是读书。冯其庸出身于江苏无锡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儿时因抗战之乱失学,于放羊种地之余不忘读书,“书读得很杂但却读了不少”,小学之后,冯其庸手里长期只有一部《三国演义》,于是一读再读,最先读故事,然后读诗词,最后连毛宗岗的评点也仔细读了。后来由中学教师奉调中国人民大学任教,也得益于喜欢读书的习惯,以及在无锡国专时期听了当代许多著名学者讲课。
后来,冯其庸又找到了《水浒传》,读到有的地方都能背得出来了。也正是《三国》、《水浒》这两本名著引起了冯其庸读书的兴趣,觉得越读越有滋味。
冯其庸说:“后来又读《西厢记》,因为词句漂亮,虽然是很深的文言,但是也喜欢读,几乎读得一部《西厢记》基本上能背”, “读书能使人聪明,启人智慧,读书是自我造就自我成才的唯一道路,所以青年人应该勤奋读书”。冯先生将自己的家取名为“瓜饭楼”,也是为了记住曾经以瓜代饭的苦难岁月。
冯其庸表示:“这一辈子读书还有个特点,就是白天都没机会读书。”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因为需要参加的会议特别多,几乎所有白天的时间都在开会,只有到了晚上关起门来,自己拼命地补课,总是要读到两三点,才睡觉。
后来调到艺术研究院,负责行政工作,不能不上班,天天一早就去上班,晚上到家了才开始读书。冯其庸的生活就是被一本本书摞起来的,冯其庸的人生就是一个书架,读过的书中有着他的记忆。
4、没成画家,却入了国学门
17岁,冯其庸才上了初中,一个半工半读的“青城中学”。
当时正值抗战的艰苦时期,各行各业举步维艰。一个以演昆剧著称的苏昆剧团,此时来到前洲镇演出,仅仅为挣口饭吃,因为有位乡绅愿意保证最基本的演出费用。包括冯其庸在内的一帮学生,不用买票就可以入场听戏,这成为他们的节日。
剧团在前洲镇演出了很长时间,冯其庸与一些演员渐渐熟络起来,如王传淞、周传瑛、张娴等,后来都成为昆曲名角。冯其庸与他们保持了终生的友谊。
1942年,冯其庸考入省立无锡工业专科学校,因为对纺织印染专业没有兴趣,所以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语文课和图画课之中,乐此不疲。此前,冯其庸已经有了一定的书画临摹经验,现在又有了老师指导,进步飞快。一本《芥子园画谱》,不知道被他临摹了多少遍,头脑里,不是花鸟就是书法字体。
有一次与朋友去公园,偶遇大画家诸健秋。诸健秋看了冯其庸的扇面,决定让他作为自己的不拜师弟子。从此,冯其庸常常入室观诸先生作画,或听诸先生分析各家作品的得失。诸健秋的一句话让冯先生受用终生,对于书画学习,“看就是学”。
这个时期,也是冯其庸痴迷诗词创作的季节。恰好,他的语文老师张潮象和诸健秋领导着一个诗社——湖山诗社,张先生便邀请他参与进来。
1943年夏天,还是因为学费,冯其庸再次失学。先是回乡务农,后来以教书为业。
1945年抗战胜利,下半年,冯其庸一边在一所小学教书,一边在刚刚复校的苏州美术专科学校读书。不到二个月,再次失学,就此失去一个当职业画家的机会。
1946年初,冯其庸入学无锡国专,接受顶级、系统的国学训练。在无锡国专时期,冯其庸的国家观念也在成长,开始参与学生活动,被中共地下党组织认定为进步青年。
1949年,作为中学教师的冯其庸被中共地下党派去迎接解放军渡江,然后参军。本来计划继续南下,后来为了巩固解放区,组织要他留下,于是,冯其庸在无锡女中担任教师。一直到1954年,被调到中国人民大学。
调入人民大学时的冯其庸(右)
2005年,中国人民大学决定成立国学院,离休十年的冯其庸出任院长。作为首任院长,冯其庸为人大国学院设计了最基本的规范,国学院的课程体系也来自他的建议。
冯其庸倡导三个办学特色,至今仍在国学院施行:导师制,加强师生的联系;游学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培养扎实学风;办国学论坛,领略大师风采,博采众家之长。
2008年,国学院成立三周年之际,冯其庸在《光明日报》上发表《大国学即新国学》,为国学院的理念正名。
人民大学每月给冯其庸发放一定数额的津贴,在他离职三年之后,悉数还给了国学院,为学生设立奖学金,自己分文未取。他把自己一部分重要图书也捐献给国学院,希望同学认真研究国学,发扬中国的优秀传统文化。
冯其庸绘《红楼梦》人物——林黛玉
冯其庸绘《红楼梦》人物——薛宝钗
冯其庸绘《红楼梦》人物——贾元春
冯其庸绘《红楼梦》人物——王熙凤
来源:琳琅智库
监制:易艳刚
责编:张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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