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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者,唐朝之诗家也。
说起写诗来,比之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白居易的优胜所在当然就在于著名的“老妪能解”,平易近人。每有诗作,必念给老太太听(我猜是贫苦不识字的那种),如果老太太听不懂,就一定要改到她听懂为止。
一首《长恨歌》,小学以上文化程度就可以理解个七七八八。文字朴实,浅白,但是委婉凄美黯然销魂之处,绝不在那个温七叉还是温八叉的扭捏绮靡之下。
白居易写诗还有一个旁人没有的好处--不用典故。据王国维说,写诗如果不用典故,就已入了门径了。王大师高度赞扬《长恨歌》以其之壮采,所用的典故不过是“转教小玉报双成”这一句而已,又讥讽吴梅村,说他不用典就写不了诗,“白、吴优劣,即于此见。”
诗家里面还有个比温八叉还讨厌的李商隐。商隐,商隐,还真的很隐晦。那首“锦瑟无端五十弦“,个瓜娃子的每句话都让人猜,猜了一千多年,养活了无数靠此吃饭的无聊文人,但是到底说些什么还是没人知道,你说讨厌不讨厌!顾炎武写诗隐晦是因为文字狱,人家不得不那样,李商隐搞的那么隐晦,就是有病。
此诗家不可不知之要点也。
川普者,美国之大统领也。
说起竞选总统,我当时最喜欢,最支持,并多次为其捐款的候选人,不是川普,而是黑人神经科医生,本卡森。其保守派理念深得我心。但是卡森医生有个不是缺陷的缺陷。他每次演讲或回答问题时,用词都很高深。给选民讲解进化论也是连串术语。受教育程度高的选民能看出来,卡森医生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很认真的作答,而不是张口就来信口胡言。但是他的风格打动不了普罗大众,所以在初选中很快退出了。
川普的优势之一就是演讲用词朴实,易懂,和白居易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经常建议,国内的四六级的听力考试用川普的演讲作练习。后来看到有人做过统计,当年华盛顿那个时代的总统演讲用词都是现在研究生的水平。那个时候选民基本都是白人,而且可能只有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才有兴趣参与政治(我猜)。到了奥巴马时代,总统演讲的用词就只有八年级水平了。但是由于美国人离奇的教育制度,我估计还是有些人会听不懂他说什么。
而川普演讲的最重要特点就是小学四年级的娃娃都可以听懂(不是我说的啊,是有人做过研究)。基本没有大词儿,基本没有长句子,更不会从句套从句(顺便说一句:其实这也是现在生物科研写作的要求:不用大词,不用长句子,不要从句套从句。很多讲科研论文写作的书和文章强调过无数遍了,而很多中国学生还是不了解这一点。)
所以,川普就当选了。
此乃搞所谓的民主政治不可不知之要点也。
所以,依我之见,白居易和川普之所以胜出,就是因为三个字—接地气。
搞科普,我觉得,也在于这三个字。
在一个无论智商有多低下都可以投票的民主社会,政治家需要放下身段,抛弃高大上,接近劳动人民拉选票。
同理,在一个需要纳税人支持搞“大团队”的“大科学”时代,科学家也有义务让普通民众知道你把纳税人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而且,科学家也必须要想法设法让民众对科学感兴趣,这样才会有资金支持—和政客拉选票一样。
其实,我并不是完全100%的支持民主制度。这种制度搞到极端就成了“骗子玩傻子”了。政治领域如此,普通民众不了解的科学领域也是如此。
但正因为这样,就更需要有正义感尚存的政治家/科学家,比如小弟我,哈哈,用通俗易懂浅显接地气的语言,向普罗大众宣扬政治经济和科学领域里的“尽可能客观的”事实,唯有这样民主制度才能健康的实施,普罗大众的参与才有意义。
美国极左媒体的可恶之处就在于此,经常利用信息不对称,来歪曲事实,误导民众。而这帮人之所以失败,也在于其语言----这些象牙塔里的文人,不知民间疾苦,说起话来也是云山雾罩,不接地气,所以就遭到了普罗大众的抛弃。
当然,做科普还要言之有物。光在语言上搞花样是肯定不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就不用多说了。
希拉里的败选,除了死硬民主党还在找客观原因之外,很多人,包括她的支持者,都看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的演讲充斥着华而不实的政治口号,而没有实质性的计划。到了选举后期,她自己的演讲撰稿者都辞职不干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可以拿出来的施政纲领,巧媳妇儿难为无米之炊,一支笔生出花来也玩不下去了。
回过头来说科普。
上周我被一个和自然公园保护有关的民间组织邀请去做个关于蚂蚁的报告。
这报告几乎比我面试找工作的报告还难。下面是40多个对博物学感兴趣的老头老太太,都受过本科教育,有一定的生物知识,但是都不是很通。这种高级科普,也不是像给小学生讲讲蚂蚁的基本知识就能完事的,人家要求我讲讲相关领域的前沿和自己的研究。而我自己的研究里有很多公式,底下坐着的只有几个是退休工程师,所以也不能用数学公式。
在所有的图片和资料都是现成的情况下,我还是花了5,6个小时来准备PPT。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出白居易和川普的形象,不断的提醒自己那四字良言:“老妪能解”,“老妪能解”,“老妪能解”。
哎,我还真做到了老妪能解。
一个小时的报告,一群老头老太太们听的聚精会神,时不时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并且提了很多问题。
后来组织者给我寄了一封很长的感谢卡,说报告后的反应很热烈。“有十几个人事后说,这是他们这一年多来,听到的最好的报告!”
感谢白居易,感谢川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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