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大意是，懂得学习的人不如喜爱学习的人，喜爱学习的人不如以学习为乐的人。

万世师表孔子比较的是什么呢？

对学生来说，学习成效和未来成就是硬道理。这里，我们以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学习为例，探讨一下孔子的判断是否确信无疑。

严格讲，同等条件下的比较才有意义。所以我们试图回答如下两个问题：

一、以同样高考成绩考进同一大学同一专业的3位同学A、B和C，假设他们进入大学后对待学习的态度分别是乐之者、好之者和知之者，那么，大学毕业时，特别是大学毕业多年后，3位同学的成就高低是否A>B>C？

二、同一大学同一专业毕业的三位本科生同学A、B和C拜同一导师为师继续读研，假设他们对待科研的态度分别是乐之者、好之者和知之者，那么，若干年后，3位同学的成就高低是否A>B>C？

如果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是”，那么毫无疑问孔子说的对。如果我们追求最高成就（例如拿第一或成顶级），那么还可以简化问题——只要A排序最高，孔子说的依然对，至于B和C谁高谁低，无关紧要。

先看问题一。

英国布里斯托大学Tim Morris领导的小组在《NPJ学习科学》(npj Science of Learning)发表过一篇论文，研究儿童对上学（本质上是学习）的喜欢程度对未来（例如10年后）学习成绩的影响。

结果表明，6岁时喜欢上学(enjoy school)的儿童比不喜欢上学的儿童在GCSE（英国普通初级中学毕业文凭，相当于中国的初中毕业考试文凭）上平均多得14.4分；他们获得5个及以上A*-C成绩的可能性也高出29%。

作者指出，事实上，6岁时享受学校教育对16岁时的教育成就有很强的预测作用，意味着享受学习不仅对短期的成绩有影响，对多年后的成绩的影响也非常明显。反过来说，学生今天在成绩上的差距可能从多年前就开始了。

从这项研究还可推出一个更普遍的结论：乐在其中（乐之）有比能力（知之）更高的长期价值。这就像龟兔赛跑，尽管在短期目标上，跑功会占优，但对于长期目标，乐跑的价值就凸显出来了。

尽管这项研究的对象是儿童，但老文相信其结论适用于任何阶段的求学，包括读大学。这是认知原理从根本上决定了的。认知科学家发现，只有当人有强烈的参与时，学习才会发生，也就是说，学习只发生在人想学习的时候，这似乎是人脑的一种天性。

再看问题二。

美国范德堡大学Kira O.McCabe等人在《个性与社会心理学杂志》(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发表了一篇论文，研究的问题是：名牌大学的同龄研究生25年后（50岁左右）谁的成就最耀眼？(Who Shines Most Among the Brightest?)。

McCabe等人跟踪了25年前进入美国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排名前十五的顶尖大学研究生院的714名研究生，这些研究生读研前的背景和教育经历没有明显的区别，意味着他们的天赋、能力、水平等或笼统说起跑线都差不多，但在25年后，只有一小部分人登上了STEM领域的高峰——成为STEM领导者(leader)，例如研究型大学的STEM正教授、STEM企业 CEO、政府中的STEM领导等，而其他大多数则成为同样领域的非领导者(non-leader)。

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些研究生25年后的分层？

结果表明，小到中等程度的兴趣、价值观和个性差异会导致一个研究生最终是成为领导者还是非领导者。领导者对教学、科研等的兴趣高于非领导者，比非领导者有更高的主导性和自信，且在工作上更加坚定、合作和可靠。此外，领导者比非领导者更愿意工作更长时间，接受更多挑战。

这项研究的结果并不出人意料，与许多著名科学家的观点也大致相符。例如，博物学家爱德华·威尔逊在《给年轻科学家的信》中写道：“想要在科学界闯出一片天地，光靠聪明才智是不够的。……你必须要具备一种特征，能够享受长时间学习和研究的乐趣，即便有时候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这就是要跻身一流科学家行列的代价。”

但老文认为这项研究的意义仍是非凡的：它从科学上实锤了孔子的判断准确无误。

最后，值得特别指出的是，“乐之者”追求最高成就，走的不是有些高三班主任激励我们“给我拿出半条命来”和俗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教导我们的苦逼之路。

伦理学家Henry Sidgwick认为，除非追求卓越能在世界上带来更大的幸福，否则，追求卓越是不合理的。

“乐之者”无论其成就最终能否给他人带来幸福，单从字面看，至少自己是乐在其中的，而这种乐在其中让人坦然笑对一切成败得失。

例如，费曼说，他研究物理纯粹只是因为乐在其中。他得诺贝尔奖后凡尔赛过，他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我已经获得了奖赏，奖赏就是发现的乐趣以及看到人们运用我的研究成果，这都是真真切切的奖赏，而荣誉对我没有意义。”

综上，孔子为我们指明了一条最有效又最愉悦的学习进阶之道。老文认为，“乐之者”可以作为一切求学者，特别是被多年应试教育“榨干”了求知欲的大学生和研究生，努力追求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