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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不久举行的一次院长午餐会上,一个本科生说,他在网上学习了美国一所世界顶尖大学XX课程的慕课,老师讲得很好,但事实证明,这样的学习对提高本校课程的考试成绩不仅没有帮助,还起反作用。他“请教”老文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令老文倍感意外:全世界的大学都在建设慕课或线上教学资源,这些资源如果对其他高校学生的学习没有帮助甚至还起反作用,建设它们还有什么必要?耗那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值得吗?
老文认为这个问题非常有价值,因此鼓励学生自己去研究,看看能否揭开“皇帝的新装”。学生表示有兴趣,但时至今日,老文尚未得到反馈。
直觉告诉老文,这个学生的经历多半是真。姑且说几句。
第一,慕课的目的不是帮助学生提高课程考试成绩。
其实,大学里所有的课程教学,都不是为了提高课程考试成绩(这与应试教育不一样),至少它们标称的目的不是这样。慕课要在更大范围公开,而且在更长时间被反复学习,意味着将影响更多人,其目的更不可能是这样——查看大学里的课程或网上慕课的介绍,可以验证这点。而许多老师,特别是名师,不屑于教学生那些可以在成绩单上留下印记但在大脑或心灵上留不下痕迹的东西——你若仔细回味,不难发现这点。
另一方面,理论上,大学生学习课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考试拿高分,但现实中,恰恰是这个目的,往往成为学生学习的最强动力,因而学生在评价学习成效时,难免唯考试、唯分数。
不妨厘清一下学习世界名校慕课的所谓没帮助,是对自己理解、掌握、运用本门课程没帮助,还是对课程考试拿高分没帮助。如果是前者,那么说明慕课有问题,你可以立马终止学习。如果是后者,那么多半是考试问题。
第二,现有考试无法考出学生学习课程的全部收益。
考试能考出什么?不能考出什么?能考出的东西是否最重要?不能考出的东西是否不重要?
现有的课程考试和评分制度沿袭了100多年,其弊端地球人都知道,但大学仍不愿也不敢放弃甚至哪怕改进一点点。原因很多很复杂,不是这里讨论的内容。我们只需了解一点:一场考试评估不了你学习世界名校慕课对你是否有帮助。
《教学勇气:漫步教师心灵》一书作者Paeker J. Palmer说,实施细称精量的考试,必须具备三个条件:其一,我们要测量真正教育情境中值得测量的东西,死记硬背在真正的教育情境中是无足轻重的;其二,我们要懂得怎样测量我们准备测量的东西;其三,我们要重视那些可测量的东西,更要重视那些量化工具测量不到但同样重要或者更重要的东西。他指出,时至今日,我们仍未具备这三个条件,我们的社会会继续痴迷于教育的外在东西。
在考试不能考出学生通过学习某门课程具备的真实能力和水平的情况下,考试分数的高低取决于学习与考试的交集。也就是,学什么、学到什么程度与考什么、考到什么程度的交集,总体上决定了你的学习对提高考分的有效性。
当学习范围与考试范围完全重叠,学习深度与考试难度完全齐平,学习方式与考试方式完全一致时,你会感觉你的学习对提高你的课程考分最有帮助——你付出的每一份努力都转化成了分数,因而都没有白费。这正是很多同学在期末考试时常常请老师圈范围、划重点、说题型的根本原因。
跟谁学或上谁的课,最容易扩大学习与考试的交集?毫无疑问是上命题老师的课——很多大学命题老师就是任课老师。学其他大学哪怕世界名校名师的慕课,对应付本校课程考试有如大海捞针,收获不是没有,但很少,少到令人感觉“得不偿失”。
爱因斯坦读大学时常感老师在课堂上满足不了自己,因而经常翘课,但他翘课不翘学,即利用翘课时间自学。尽管他自学能力很强,但他说幸好“有个朋友经常去听课,认真地整理听课笔记”,他靠同学的笔记才勉强通过考试。这某种程度也说明,如果远离本校课堂,不管以何种方式学课程,对通过本校考试都是有风险的,更不用说拿高分了。
第三,不执着于课程考试分数,在大学里会学到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如前所述,考试考不出你学到的所有东西,特别是考不出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东西。
以老文的经历和体会,大学里的学习,包括课程学习,就像量子系统的状态,本来是由多个甚至无数个状态叠加而成的叠加态(如薛定格的猫所处的状态是死和活的叠加态),而考试是把叠加态变成塌缩态,也就是把无限种可能塌缩成只有一种可能。
难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核磁共振之父”、被认为是整整一代美国物理学家知识导师的拉比,在执掌哥伦比亚大学物理系期间常告诫学生:“如果你决定没有必要拿A,那么你在大学里就能学到很多东西。”
爱因斯坦在《我的自述》中写道:“在这个领域(指物理学)里,我不久就学会了识别那种能导向基本原理的内容,而撇开其他许多东西不管,以免它们壅塞我的心智而使之远离精髓。当然,这里的问题是,为了考试,人们都得把这些废物统统塞进自己的脑袋,而不管自己愿意与否。这种强制的结果使我气馁,以致在我通过最后一科考试以后的整整一年内对科学问题的任何思考都深感不快。”
最近,一项发表在《自然-人类行为》的中国、俄罗斯、印度和美国的联合研究,首次跟踪并比较了这4个国家3万余名理工科大学生在高阶思维和学术能力(higher-order thinking and academic skills)方面的进步。结果发现,中国学生在经过大学四年学习后,没有获得批判性思维和学术技能。这一发现看似令人惊讶,但联想到我们以分数为目标的学习和爱因斯坦对考试的体会,则在意料之中。
综上,由于世界名校慕课不以帮助学生应试为目标,而大学又以传统精确计分的考试检验学生的学习成效,这就难免导致学世界名校慕课无助于提高本校课程考试成绩的现象。类似的现象在大学里还有,例如,读公认的经典教材不如读自己老师编的教材有助于考试拿高分。消除这种现象或减少其影响,除了学生改变考试成绩观,更重要的是学校改革课程考试和评分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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