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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本科生交流好处多多,老文认为其中最大好处是:他们往往提出一些重要又发人深省的问题。
前不久,一位本科生说,加入老师科研团队后,读了一些论文,感觉容易看出论文得到了什么结果和结论,但很难看出论文究竟解决了什么问题;学习团队研究生包括博士生的论文,当面请教学长,学长也说不清自己的论文究竟解决了什么问题。他“请教”老文:为什么提不出问题或没抓住问题也能发论文?
老文第一感觉,这是一个好问题,也戳到了自己的“痛处”。再细琢磨,这的确是个非常好的问题,思维接近大牛科学家。
科学研究是提出(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也就是必然是围绕问题展开的。所以在开始一项研究之前,特别是在撰写一篇论文时,似乎有必要阐述清楚诸如这样的问题:
这项研究或这篇论文想要回答或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它为什么是个问题?它有多重要?它为什么重要?它对谁重要或在什么地方重要?解决它会怎么样?不解决它又会怎么样?等等。
如果说刊物论文因为篇幅有限,一言难尽问题的来龙去脉情有可原(其实这不是理由),那么学位论文洋洋洒洒上百页甚至几百页,应该可以把这些关于问题的问题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而,评审过博士学位论文或参加过博士学位论文答辩的导师应该有体会,能在学位论文中写清楚或在答辩中讲清楚问题的准博士或新科博士(哪怕他们已发表过所谓顶刊论文)真不多。
翻阅已公开的一本本博士学位论文,也不难发现,绝大多数博士学位论文看起来工作很多,结果很多,所谓的创新点也很多,但它们跟这位本科生读到的论文并无二样:你可以看到答案,但你不知道问题。
我们与大牛科学家的差距,可能主要体现在着眼点上:我们更关注答案是什么,而他们更关注问题是什么。
爱因斯坦说,提出一个问题比解决一个问题更重要,因为前者意味着科学的真正进步。或许正因为如此,爱因斯坦做科研的时间和精力分配是,“如果我只有1小时来解决某个问题,我会花55分钟思考问题,再用5分钟寻找解决方案”。
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斯图尔特·法尔斯坦在《无知:它怎样驱动科学》一书中写道:“问题比答案更重要。问题比答案更广阔。一个好问题能引出层层回答,能激发数十年对答案的寻找,能产生全新的探索领域,能促进根深蒂固的观念发生改变。”
回到本科生的问题:为什么提不出或没抓住问题也能写论文发论文?
老实说,老文当时也说不清这个为什么。最近,老文身体又感不适,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的一次求医问药经历,突然对这个问题有顿悟感。
去年(2021年)5月,老文随团重上井冈山,在一学习考察点突感不适,回家后仍感相当不适才上医院看医生。
老文先上本地最好的医院看最好的医生——挂号费最贵。医生根据症状开了多个检查,结果都是“正常”或“大致正常”,意味着医生最终没有诊断出老文得的是什么病。
但老文的确是不舒服,有病是确定无疑的。医生只好根据症状开了一堆药,明确告诉老文,这些药是不对症的,但对缓解症状可能有帮助。
吃了几天药,不适依然如故。有同事关心老文,建议老文看看中医,还非常热心地在网上帮老文挂了个名中医号——同样是挂号费最贵的专家号。
名中医望闻问切之后,又叫老文加做了一个检查,结果也是“大致正常”。名中医给老文开了10副中药和几种中成药,完了也叮嘱老文:这些药都是不对症的,只能说对治疗有帮助。
将本科生的问题跟那次看病经历关联起来,老文算是明白了:科研人员做研究,跟医生看病是一个理,知道有问题(有病)是容易的,而拿准有什么问题(什么病)就要困难得多,但这并不妨碍写论文发论文,正如医生没找到病照样可以开方子、作叮嘱。
特别值得指出的是,没提出或没抓住问题的论文并非没有用,就像不对症的方子对病人并非一无是处一样——医生若不开方子,病人可能认为医生不作为甚至见死不救。
时下倡导研究真问题、真研究问题。何为真问题?怎样才算真研究问题?
在老文看来,病人的病是真问题;在拿不准病人的病的情况下,如何拿准病人的病也是真问题。针对病人的病开方子即所谓对症下药,是真研究问题。如果病人得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病(如时下仍在流行的新冠)或疑难杂症,世上还没有可借鉴的治疗先例,那么这种疾病的机理及治疗方法更是值得真研究的真问题。
因为提不出或没抓住问题也能写论文发论文,所以,如果把发表论文(哪怕所谓顶刊论文)而不是产出一流学术成果作为目标,那么有答案没问题的论文会越来越多,相应的,研究真问题、真研究问题的论文会越来越少。
最近出台的《关于深入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的若干意见》指出:“完善体制机制,支撑和保障教师潜心育人、做大先生、研究真问题,成为学生为学、为事、为人的示范。”如何引导学生从开始接触科学起就读、培养学生从开启科研生涯始就写研究真问题、真研究问题的论文,是“双一流”建设的真问题、值得真研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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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5 0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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