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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从菩提祖师读研学成最牛后,耍个心眼,引菩提赶他“快快离去,若在此间断然不可”。悟空辞别菩提,一个筋斗云,“顷刻见东溟”,径回故里花果山。但他还未踏进水帘洞府,未作片刻歇息,立马“将身一纵,跳起去,一路筋斗”,又直奔坎源山水脏洞,将一个叫混世魔王的洞主灭了。
悟空剿杀混世魔王的由头和过程有诸多蹊跷和疑惑。
其一,混世魔王具体是谁?
众所周知,“混世魔王”就像“流氓地痞”,是一个泛指的概念。百度百科解释:“混世魔王比喻扰乱世界、给人们带来严重灾难的人。有时也指成天吃喝玩乐、到处胡闹的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有些作品中也出现过,如《西游记》(妖怪)、《红楼梦》(贾宝玉)、《隋唐演义》(程咬金)等。”我们唯一知道的是,悟空要剿杀的混世魔王是个妖怪,但妖怪同样是个泛指的概念,不像贾宝玉、程咬金确有其人。
其二,混世魔王的居所、功夫或术法以及他在意的人和物等等,怎么跟悟空何其相同或类似?
先看居所。水脏洞跟水帘洞都姓水,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就像两亲兄弟的名字。从地理位置看,水脏洞位于三界坎源山,该山滋养五行,是万水之源,而水帘洞位于正南方,处于水脏洞的下游,所以两洞的关系的确像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但水脏洞据说也叫水藏洞,相当于水帘洞上游的一座水库,牢牢控制着水帘洞有没有水和帘。
再看功夫或术法。悟空回花果山后是“一路筋斗”直达水脏洞的,而他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说明水脏洞离水帘洞至少十万里。混世魔王若不会悟空那样的筋斗云功夫,很难对水帘洞实施扫荡——鞭长莫及呀。另外,悟空准备带被混世魔王擒来的小猴回花果山时,众猴道:“大王,我们来时,只听得耳边风响,虚飘飘到于此地,更不识路径,今怎得回乡?”悟空道:“这是他弄的个术法儿,有何难也!我如今一窍通,百窍通,我也会弄。”悟空也承认混世魔王的功夫或术法跟他不相上下。
最后来看他们在意的人和物。混世魔王千里迢迢跑到水帘洞扫荡,扫走的是啥宝贝玩意儿?擒走了三五十个小猴,抢走了一些石盆石碗,据说还准备强占水帘洞府。他为什么擒小猴?为什么抢那些不值钱的锅碗瓢盆?如果混世魔王是个跟悟空同类的猴子,那么这些问题就很好理解。打个比方,一个物理学教授不大可能跑到文学院抢研究生,同样,一个文学教授也不大可能跑到物理学院抢电镜光镜等设备。
其三,悟空刚回到花果山时听到哭天喊地的场景让人感觉太假,除非要么在拍电影,要么是做梦。
悟空“忽听得鹤唳猿啼,鹤唳声冲霄汉外,猿啼悲切甚伤情。”遭受天灾人祸,悲痛场景肯定是有的。但“声冲霄汉外”、“悲切甚伤情”的最悲痛场景往往只发生在正遭受不幸或刚遭受不幸不久的时刻,不可能天天持续、全天候持续。难道混世魔王前脚刚扫荡完水帘洞,悟空后脚就荣归故里了?事实不是这样。众猴报告悟空的是“近来被一妖魔在此欺虐……”、“这些时,被那厮抢了我们家火……”。也就是说,混世魔王扫荡水帘洞的事已过去一段时间了,现在应该是灾后重建时期,而在这个时期,按常理不应该有“声冲霄汉外”的哭喊。
心理学上有个巴纳姆效应:人们常常认为一种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十分准确地揭示了自己的特点。“混世魔王”就是一种笼统的人格描述。种种迹象表明,混世魔王是悟空内心世界的一种投射,或者说是悟空疑神疑鬼疑出来的一个同行冤家。既是同行又是冤家,这个“混帐王八蛋”必然像个影子或克星一样时时处处要跟他悟空过不去的,不仅会挖他的人(小猴),抢他的饭碗(石盆石碗),占他的场地(水帘洞),还会在各种PK场合耻笑他例如长得矬矮,又没件像样的器械。
这样的“混世魔王”当然是悟空的心头大患,必须除之而后快。悟空对水脏洞实施了类似于鬼子杀光、抢光、烧光的“三光”政策:不仅将混世魔王“照顶门一下,砍为两段”,还“将那大小妖精,尽皆剿灭”;夺得混世魔王唯一还有点用的大刀,收回被这厮从水帘洞抢来的石盆石碗;随后一把火,“把那水脏洞烧得枯干,尽归了一体”,从此,世上再无水脏洞,只有水帘洞。混世魔王是《西游记》中悟空下手最狠最绝的妖怪。由此可见,有幸或不幸走进牛人的心里或被牛人惦记,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悟空是什么时候变得疑神疑鬼的?他的心中又为什么生出个混世魔王来?
可以确信,悟空在读研前是绝不疑神疑鬼的,正如他第一次见到菩提时所说:“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悟空读研前不仅无性,也无姓,他的孙姓是他跟菩提读研的第一天由菩提给定的。悟空变得疑神疑鬼是在他读研之后,确切说是在他学有所成或自认为最牛之际。反过来从混世魔王开始欺虐花果山的时间推算,混世魔王走进悟空心里就在“近来”、“这些时”。
从无性到有性,从无姓到有姓,是悟空疑神疑鬼疑出混世魔王的原因和经过。当人有性时,无论是有性别还是有性子,便有了取向和欲望,性越明显取向和欲望越强烈。当人有姓特别是有姓又在意姓时,便有了团伙和异己。当道术成为满足自性或/和自姓的工具时,道术越高或者说牛人越牛,“混世魔王”越如影随心。
孙悟空像贾宝玉睡在秦可卿的床上梦游太虚幻境一样,在径回东胜的途中梦游了一回虚幻的坎源山水脏洞,在梦中彻底铲除了心头大患混世魔王,实现了“一家孙,一国孙,一窝孙”,“贯通一姓身归本”的目标,为“只待荣迁仙箓名”扫清了第一道障碍。“混世魔王”虽然令人讨厌让人心烦,但好在对付它并不难,除了做个梦就可灭掉它,还有更简易法子,一念之间即可叫它生就生,叫它灭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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