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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第一天访飞来峰
子 张
飞来峰不高,而名气蛮大。惜我多次去灵隐,北高峰也上了三回,这矮矮的飞来峰却从未登临。常常想到王安石那首名诗:“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就猜测,“千寻塔”真有千寻?鸡鸣时可以见日?“最高层”可有多高?因为没上去过,一切就都在想象和疑问中。
昨天新年,丽日晴天。午后乘公交807路车到了灵隐,先沿“天竺香市”南行,依次过下天竺的法镜寺和中天竺的法净寺,恍然大悟似的知道了这里竟是梅灵北路,可以通梅家坞、云栖竹径和之江路的。
折回来,刷卡进入灵隐寺景区,由飞来峰东南侧上行,曲曲弯弯,枯藤老树,已领略到此山“法相”,恍惚看到一个小型的云南石林。因为那山石不似杭州其它山上的硬石,而是如太湖石般的玲珑多隙、多孔,准确的术语是“石灰岩”。感觉到有点气喘的时候,却已经看到了“飞来峰顶”的摩崖石刻,几位游客正轮流倚着那石头照相。如果只看照片,很可能由“飞来峰顶”四字将此山的高度夸张数倍。
究竟多么高?回来查了查资料,转抄如下: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第十卷“北山胜迹”说:“飞来峰,界乎灵隐、天竺两山之间,盖支龙之秀演者,高不逾数十丈,而怪石森立,青仓玉削,若骇豹蹲狮,笔卓剑植,衡从偃仰,益玩益奇。”明袁宏道《飞来峰》亦云“湖上诸峰,当以飞来为第一。高不余数十丈,而苍翠玉立”,虽有沿袭旧说之嫌,却也不错。
古人凭感觉,今人靠数据。然这数据并不一致。一说209米,一说168米,从我个人的直觉判断,应不会高于两百米。但没有最终依据,姑且存疑。
有没有“千寻塔”?没有,也没见记载。鸡鸣时可见晓日?不太可能,因飞来峰周围诸山都比它高,在这儿看日出(即便真有个塔可以站上去),至少也要等到日头跃上前面的天竺峰、天马峰,那可真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了。
如此,所谓“只缘身在最高层”云云,也只能从抒怀言志的层面理解了。还有一说,说这“飞来峰”乃是绍兴城外的宝林山,但也找不到真凭实据。而多数解说千人一面,我竟从“文革”后期一本《历代法家诗歌选》里找到了这“一面之词”:“公元一0五0年,王安石三十岁,任浙江鄞县知县期满,回临川老家途中,路过杭州到飞来峰登高游览,写下了这首诗。”至于这“一面之词”是不是源头,待考。
治宋诗者认为,王安石早期诗流露少年气盛,喜直抒胸臆而难免辞气浮露,这首《登飞来峰》是他青年壮志、初涉政坛之作,似乎也能感觉得到他的怀抱。从“儒法斗争”角度自然可以解释为“蔑视守旧势力的阻挠破坏,表示知难而进,将改革进行到底的斗志”,但也不一定非要如此解。因为青春的激情乃如温泉之不择地而喷涌,不必因政治上的激进而产生“斗志”。被视为“儒家”的杜甫年青时登泰山,不也一样“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吗?诗不过是诗,或逞一时豪气,或吐胸中块垒,是生命积愫而未必是理性沉淀,往往当不得真的。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一座低矮瘦小的飞来峰,毕竟给一个有理想的年青人带来过那样壮阔的诗思,这或者算是飞来峰的幸运?或者什么都算不上?不过给后来游山的人一点联想的由头罢了?
或者又可能授人话柄。比如就诗论诗,有人会觉得《登飞来峰》太狂、太傲、太有锋芒,太不符合“温柔敦厚”的诗教。翻翻不同的“宋诗选”,就有偏不看好这一首的。譬如钱锺书的《宋诗选注》,当然,他有他的道理。
以上种种联想,是回来后的瞎想,有点“跑野马”的味道了。
关于飞来峰的另一些话,将来再说吧。
20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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