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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工作生涯之中,先后参加过10次科学考察。第一次是1964年,最后一次是1989年;时间跨度达25年之久。连续时间最长的一次约300天,最短的一次仅17天。考察范围集中在我国西南地区的贵州、云南、四川和西藏。
比较这10次考察,最使我难以忘怀的是1965年川滇接壤地区的综合考察。之所以难忘,是因为,在这一年,考察时间之长,足迹范围之广,攀登高山之多,原始资料之丰,综合性之强,团结协作之好,学识收获之大,忍受生理极限之苦,云南众“怪”之趣,均是其他几次考察难以企及的。
(1)考察时间之长
川滇接壤地区的野外考察于1965年4月中旬开始,12月中旬结束;历时8个月。如从3月24日出队,到1966年1月12日回京,则近10个月之久。若从1964年12月8日,我们从贵阳到昆明收集资料算起,到1966年6月2日在成都初步总结完毕,这次科考跨越了1964~1966年3个年份,前后历时18个月,其中在京时间不足4个月;连续2个新年是在四川度过的。这在我的考察经历中,是时间最长的一次,值得我终生怀念。
(2)足迹范围之广
这次考察范围包括云南省丽江、大理和楚雄三专区(州)的27个县,及四川省西昌专区的11个县。从南到北,最远处约500公里,从东到西,最宽处约400公里,总面积12万平方公里左右。垂直分布范围,下至海拔1500米以下的暖热河谷,上至4000米以上的严寒高山。足迹所至的最低点,是四川省宁南县葫芦口,海拔640米;最高点是,西昌的螺髻山,海拔4100米。相对高差达3500米。水平范围广,垂直高度之大,为我所参加的其他历次考察所不及。
(3)攀登高山之多
1965年,是我攀登海拔3000米以上高山最多的一年。在云南省,有丽江的玉龙雪山、大理的点苍山、剑川的老君山、永仁的白草岭、大姚的昙华山;在四川省,有西昌的螺髻山和牦牛山、盐源的牦牛山和小高山,以及大火山和狗壁山,共11座。这些高山,没有公路,无法开车,只有靠二条腿攀登;其相对高差都在1000米以上。此外,乘车翻越3000米以上的地段还有5处:丽江的栗地平、西昌的热窝塘、会东的夹马石、盐源的棉垭口、冕宁的洋洛沟。我所参加的其他考察,有的步行爬山更多(如紫胶考察),但海拔高度远不及此;有的海拔更高(如西藏),但在高原面上行车,没有攀登山峰的机会。就攀登高山之多而言,均无法与这次考察相比。
(4)原始资料之丰
植被与草场最为基础的原始资料莫过于样方调查记录。在历时8个月的南征北战中,共取得500余份样方资料,为编制植被类型图奠定了基础。攀登众多高山,所取得的优势植物种的分布上限,尤为珍贵。大量的草场利用及适口性访问和实地观察,为草场资源评价提供了可靠的第一手资料。
(5)综合性之强
在分队长程鸿、孙鸿烈的领导下,经过多次认真讨论,明确了全队的总体任务是,配合西南重点地区工业建设的需要,考察研究川滇接壤地区的农业发展潜力与布局,为制定国民经济发展规划服务。与之相适应,成立了土地资源和农业二个任务组。前一个组的中心任务是,土地资源评价及其利用方向。在孙鸿烈的学术思想指导下,建立了一整套土地资源评价系统、内容、方法和具体实施步骤。其中,编制土地类型图是最为基础的工作。为提高制图精度,在野外,植被、土壤、地貌等专业,在同一地点同时进行观测;在室内,首先制定统一的制图指标,而后利用地形图和航空照片,有关专业将各个相关自然要素,依次添加到同一张底图上,绘制出土地类型图。然后,以此为基础,编制土地利用现状图、宜农荒地资源图、草场资源图、宜林地和森林资源图等应用性图件。其后,依据经济发展水平和水利条件,以及宜农、宜牧和宜林地的各自指标,编制土地资源综合利用图,并计算出增产潜力及其途经。上述工作,一环扣一环,步步深入,缺一不可,其综合性之强,可见一斑。
(6)团结协作之好
植被和草场虽同为一组,但毕竟是二个不同的学科。所以,野外调查和室内总结内容均有所差别。前者,主要任务是探索植物群落的分布规律,绘制植被类型图,为土地类型图的编制提供基础资料。后者,主要任务是对草场资源的数量和质量进行评价。任务虽然不同,但全组成员均将其视为一体,同等对待。在野外,按照事先拟定的调查详纲,全面进行样方记载,一起收集各类资料,深入进行调查和访问。特别是在分路考察的情况下,无论是谁,对各项考察内容,均无一遗漏。在室内,当任务需要时,大家并不固守自己的专业。如当草场资源统计缺少人手时,植被专业的杨宗贵,就毫无怨言的承担了这一本不属于他的工作。这充分体现了团结协作的精神。这种精神的发扬,是我们这一代人长期受到道德教育的硕果。也是大家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同甘共苦,相互关怀,感情至深的体现。时至今日,这次考察中的情景,依然不时在梦中再现。
(7)学识收获之大
我是草原专业出身,刚刚参加工作,思路狭窄,知识有限。分队的众多专业和老同志,为我提供了良好的学习环境。孙鸿烈、李缉光、何妙光等同志,发现、分析和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使我终生受益。在专业组内,肖育檀、李琼华等都是我的植物分类老师。在任务组内,田济马、刘朝端、魏正仓等,教我认识土壤类型及其剖面特征;从朱景郊、张耀光和李万等同志那里,学到了许多自然地理知识。此外,气候组的李继由、沙万英;畜牧组的汤火顺、李实喆;农业组的张烈、陈振杰;水利组的章铭陶、陈根富,经济组的朱忠玉、钟烈元,等等,他们各自的学识,在日常工作和学术交流中,使我受益匪浅。这短短的一年,学识收获之大,犹如上了一次综合性大学。
(8)忍受生理极限之苦
这一年的5月7日,离丽江,前往永胜。中午时分,行至金沙江畔。正值烈日高照,干热异常之际。事有凑巧,工人正在修桥,汽车暂时无法通过。我与肖育檀,不愿在车上坐等,就徒步过桥;沿金沙江支流-五朗河而上。开始,一边聊天,一边观察江边植物,有说有笑,怡然自得。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口渴难忍。习惯性的一摸腰间,才发现,一时疏忽,忘记了带铝制水壶。想返回车上去取,但此地已比河面高出二、三百米。心想,等等吧!汽车很快便会开来。一等再等,迟迟不见汽车踪影。于是,我们继续前进;盼望发现一个小河沟,或者找到一户人家。但举目四望,除了余甘子、车桑子、扭黄茅等构成的干热植被之外,一无所有。此时,前胸后背已全湿透,嗓子冒烟,全身无力,腿脚重似千斤。无奈,不得不躺在河谷中的“大树”,其实只有2米高的小叶栎下苟延残喘,等待汽车的到来。这大概就是书本上所说的人体生理极限吧!不曾想,此次在1400米的金沙江畔,亲身体验到了。这是一次极难找寻的锻炼机会,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仅此一点,就不虚此行了。
(9)云南众“怪”之趣
刚到云南,就听说“滇有十八怪”,心中甚感稀奇。所以,在考察中,每到一地,必定观察访问之。渐渐得知,原来所谓之“怪”,其实是外地人不懂当地风俗习惯,自以为是的少见多怪。当我们与云南人谈及此事时,他们反问道:你们北京,鸡蛋叫鸡子,不也很怪吗?
云南地处边疆,少数民族众多,风俗习惯各异,在外来人眼中,又何止十八“怪”呢!请看,下面收集到的“云南三十六怪”:
草帽当锅盖;竹筒当烟袋;鸡蛋串串卖;姑娘叫老太;青菜叫苦菜;粑粑叫饵块;
酸萝卜满街卖;树头菜摘不败;火车不如汽车快;汽车不如人走快;狗不如猪跑得块;
狗咬汽车啃轮胎;火车烧煤汽车载;火车夜里不能开;公鸡母鸡吊着卖;韭菜当作米线卖;狗肉当成羊肉卖;猪血大米做肠卖;草鞋不穿提起来;脚趾露在鞋帮外;男士布鞋系鞋带;老太绣鞋向上歪;盖被两头露在外;小孩被子大人盖;蓑衣当作被子盖;褥子只到腿膝盖;被比褥子还要窄;丈二青布绕脑袋;炉灶冒烟窗户排;男女篮球混合赛;姑娘背娃谈恋爱;句句代“嘎”赛口才;羊肉带皮来做菜;蚂蚁烧汤来招待;辣椒当饭饭当菜;苞谷辣椒屋顶晒。
考察时间一长,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但这些习俗,为我们的考察增添了不少情趣,至今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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