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深秋揽胜

1985年10月，中科院植物所生态室领导决定让我前往江西庐山疗养。

庐山，又名匡山，或匡庐。屹立于九江市南，飞峙长江边，紧傍鄱阳湖。为地垒式断块山，多险绝胜景，遍峰林瀑泉，常云雾缥缈，是我国著名的休养胜地，有“匡庐奇秀甲天下”之誉。主峰为大汉阳峰，俊伟诡观，海拔约1474米。景区以牯岭为中心，其东为东谷，其西为西谷。奇景遍山，四季如画，尤其是石松横空的仙人洞、玉帘飞泻的三叠泉、山姿奇特的五老峰、苍龙昂首的龙首岩、峰崖迤逦的锦绣谷、势吞鄱湖的含鄱口、霞落云飞的大天池、碑刻如林的秀峰等，更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名扬四海。

11月3日，经九江，来到中科院庐山疗养院。

疗养院建于1979年，地处芦林，海拔1130米。紧邻芦林饭店，东靠含鄱口。周围山峰环绕，森林葱郁，景点密布。

疗养期间，一养二疗，养疗结合。听保健课、吃养生餐、练拳舞剑、观光游览。

疗养院内，苍松翠柏，小溪潺潺，环境宁静、典雅宜人。日间，云树满窗，山光照槛。夜晚，皓月当空，优美宁静，举头赏月，情趣无限。雨后，碧空如洗，阳光增辉，林木愈加苍翠，空气格外清新。偶尔天气突变，狂风呼啸，乱云飞渡，万树摇曳，松涛声声，黄叶飘零。景致独特，难得一见。

一个月里，六赴含鄱口，三逛植物园，二游芦林湖、锦绣谷、仙人洞，两次参观庐山会议旧址、毛泽东同志旧居和庐山博物馆。山顶各个景点：美庐、牯岭街、大天池、小天池、三宝树、如琴湖、黄龙潭、乌龙潭、三叠泉、五老峰等等，几近游遍。限于篇幅，难以尽说，仅择要记述自然景观。

含鄱口位于庐山东谷，含鄱岭中央，海拔1210米，山势高峻，形凹如口，势含鄱湖，气吞长江。岭前有一石坊，中有“含鄱口”、左有“湖光”、右有“山色”字样。走进石坊，过望鄱亭，上含鄱台，远眺近瞩，左右山峰，巍峨拱峙，雄竣峭拔。晴天，晨光熹微，湖上雾气腾腾，天际渐渐变红。刹那间，红日喷薄而出，金光万道，射向湖面，红霞荡漾，灿烂绚丽，耀眼动人。“含鄱吐日”之景，确实名不虚传，壮丽非凡。午间，放眼望去，碧波万顷，江湖浩荡，千帆竞发，心荡神怡。多云天，云海茫茫，随风飘荡，时聚时散，湖面若隐若现；脚下云雾，飘浮不定，变幻莫测，犹如腾云驾雾。

中科院庐山植物园，建于1934年。创建者为胡先骕、秦仁昌等著名植物学家。该园海拔1200多米，是我国亚热带山地植物园。园中云集国内外3400多种植物，种植近万株“化石植物”水杉；设有标本馆、温室、苗圃，以及松柏、树木、草本、沼泽、高山等植物园区。正值深秋季节，红色、黄色的水杉、柳杉，苍绿、翠绿的冷杉、松树，金风玉露，色彩斑斓，交相辉映。

4日，来到近在咫尺的芦林湖，海拔1040米。湖周群山环抱，郁郁苍苍，湖水如镜，云烟缥缈，山色倒影，美不胜收。

随后，参观位于湖畔的毛泽东同志旧居，即芦林一号别墅。别墅为“四合院”式，秀丽而雅静；四周为走廊，廊内为天井式花园，廊外为房间，设有会议室、卧室、浴室。1961年和1970年，毛主席曾在此居住。1984年改为庐山博物馆。该馆展品有：与庐山有关的珍贵文史图片资料、古代青铜器与陶瓷、著名书法家颜真卿、柳公权、米芾等在庐山的手书碑拓、明清著名书画家唐寅、郑板桥等人的字画。

而后，来到庐山会议旧址。会址位于牯岭长冲河畔，掷笔峰麓，背倚青山，溪流环抱。中华民国时期称庐山大礼堂，现称庐山人民剧院。大门有“庐山会议会址”6个大字。建筑为宫殿式，蓝色琉璃瓦披檐，圆拱形大门，八角形窗子，上下两层。展厅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庐山活动的图文资料。

之后，行至美庐。这里是蒋介石和毛泽东曾先后住过的地方，是我国惟一的一栋住过国、共两党最高领导人的别墅。但不对外开放，只好摄外景留念。

再北行，来到牯岭街，海拔1170米，三面环山，一面临谷；为庐山风景中心，有“云中山城”之称。街道两旁，商店店鳞次栉比，宾馆、饭店、别墅、邮局、银行、公园、电影院、招待所、大会堂样样俱全。

6日，西行，绕过芦林湖，至芦林大桥。大桥建在芦林湖拦水大坝之上，海拔1100米。西行，沿途浓荫蔽日，绿浪连天，至三宝树，海拔1000米。有三棵参天古树，凌空耸立，被视为“三宝”。其中二株柳杉，树高40米，四人方能合抱，树龄达1600年。树下岩石刻有“莫欲今生胜来世”七字。另一株为银杏，高达30米，雄浑雅健，生机旺盛。树旁石碑镌有“晋僧昙诜手记”六字。继续西行，下坡来到黄龙潭，海拔920米。此处壁陡谷幽，草木茂盛；流水从十余米高处跌落潭中，形成瀑布，秀美纤柔，悦耳动听。潭水清澈透明，潭边岩石布满青苔，谷中格外幽静、清凉。再往西行，沿途浓荫蔽日，绿浪连天，至电站大坝，海拔910米。大坝位于石门涧上游，水量不大。折返，沿湖边东行，至乌龙潭。此地两山夹峙，绿荫掩映。水自巨石中冲出，分成三股落入潭中，虽高仅数米，但水姿优美，水声悠扬。潭面平阔，潭水不深，潭旁石上刻有“龙泉”二字。两潭均系上为流水，中为瀑布，下为碧潭；潭边森林郁闭，株株劲健屹立。林内阴冷幽暗，偶见一缕阳光，格外刺眼。两潭之间有黄龙寺，系明代高僧彻空所建。此地，山虽不高，水虽不深，但寺中有仙，潭中藏龙，名声远扬，山川灵异。

9日，游览锦绣谷、仙人洞。清晨下山，穿过牯岭街，来到位于西谷的花径公园，海拔1090米。园周，峰岭围抱，森林蓊蔚。园内，奇花异草，飘香阵阵。相传白居易曾在此漫步，即兴赋诗。园门上横刻“花径”两个大字；园内有如琴湖，形似小提琴，湖边石上刻有“如琴”二字。湖东岸有花径亭，亭中有“花径”二字刻石。出园，大林路旁有冰川遗迹：“飞来石”。西南行，至天桥，为一悬空巨石。再至观景台观景。天空，阳光灿烂，云彩飘逸；远方，峰谷连绵，雾气缭绕，如入仙境，悦目赏心。正在观望之际，突然发现远方有一人影，头部有一彩环。不由一阵惊喜，这是日晕！这是宝光！这是佛光！是五彩之光，是吉祥之光，是智慧之光。真是世间难觅，天上难寻。据说见着有福，与佛有缘。善哉！善哉！

之后，沿锦绣谷盘山小道前行。谷中奇峰、峭壁、断崖、怪石云集，石松横空，锦绣如画，令人陶醉。不到半小时，便至仙人洞，海拔1050米。仙人洞为一天生石洞，高约10米。圆门上刻有“仙人洞”三字。洞内有一石制殿阁-纯阳殿，供奉吕洞宾石雕像。洞口有“佛手岩”石刻。洞左有老君殿，洞后有乳泉一滴，浮空而落，故名"一滴泉"。泉前有池，围以石栏。石壁上有“天泉洞”、“静善泉”、“洞天玉液”等石刻。一米之外即是悬崖，崖上有一横石悬空，叫“蟾蜍岩”，岩石裂缝处长一古松，即石松。石上刻着“纵览云飞”四字。蓦回首，果然是“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真乃绝美奇景，绝妙写照。

10日，再次参观毛主席旧居、庐山博物馆和庐山会议旧址，进一步了解过往历史。之后，在临近的杉林古道散步。两旁古杉，挺拔萧瑟，遒劲沧桑，无声无息地见证着庐山的社会变动、政治风云和自然变迁。

11日，来到牯岭东北，小天池山麓。山势巍峨，青翠秀丽。沿阶而上，至小天池山巅，见小天池，圆形，水清。据说，久旱不涸，久雨不溢，蔚为奇观。旁有天池亭。在此，北眺长江若飘带，南望牯岭云中城，东观浩瀚鄱阳湖，西看田园似锦绣。而后，来到小天池山南麓望江亭。仰望天空云，雪毯无垠。俯观剪刀峡，万丈深渊。谷中云缠雾绕，白浪欢腾；时而翻滚下泻，时而傍山上升，犹如银龙飞舞，恰似素绢飘动。远处的牯岭镇，时隐时现，犹如玉皇天庭。

14日，东行，至五老峰麓，海拔1350米，山峦绵延，各自成峰，似五位老翁席地而坐。行至二峰，山姿奇特，迎客松自岩缝而出，倔强生长。站在亭中，遥望其他诸峰，姿态各异，有的像老僧盘坐，有的像鱼翁垂钓，有的像武士高歌，有的像诗人吟咏。登上四峰，海拔1430米。眼前，松姿奇趣，犹如弯曲虬龙；近山，削辟千仞，峰尖触天，日近云低。据传李白曾在五老峰隐居读书，赞其曰：“青天削出金芙蓉”。

18日，东北行，游览三叠泉。三叠泉是庐山瀑布之首，位于五老峰下，海拔1390米；泉水由五老峰北麓崖中流出，分三级跌下，全长近百米，落差二百余米，被誉为“庐山第一奇观”，有“不到三叠泉，不算庐山客”之说。乘车至停车场，步行至三叠泉，见“庐山三叠泉”石刻。走上观瀑亭，海拔1040米。举目观望，峭壁屹立，蔚为壮观；一叠从雾中流出，浪花四溅，如飘云拖练；二叠浩荡飞奔，水珠飘洒，如碎玉摧冰；三叠瀑面加宽，垂直泻下，如仙女飘带。瀑布落入龙潭，泉声轰鸣。来至潭边，海拔930米，陡崖上刻有“龍泉”二个大字。瀑水飞珠溅玉，雾气扑面，阵阵清凉，十分惬意，游客无不欢腾雀跃。古人赞曰：“三级鸣泉飞暮雨”、“广寒殿上银蟾飞”、“匡庐瀑布，当推三叠”。这些描述，并非夸张之言。

25日上午，东行，前往天池山，游览大天池，海拔940米，池水终年不涸。池旁有亭，为天池寺原址，于此放眼极目，长江如练，平川生辉。附近有天池塔、天心台、照江岩、文殊台、老姆亭、龙鱼沄，园佛殿等。园佛殿位于狮子峰，海拔950米；外呈圆形，顶为伞状，殿内无佛像。而后拐弯，西南行，至龙首岩，形似苍龙昂首，上覆劲松，下临绝壁，松涛澎湃，山泉雷鸣，声如万马奔腾，不愧有“奇绝”之誉。临崖眺望，远方山川、房舍清晰可辩，恍在天庭俯视人间。传说徐霞客曾从此崖下登临庐山。

下午，再逛牯岭街，而后西行不远，即到日照松林。这里盘岩悬露，纵横叠置，其上古松成林，苍劲挺拔，翠影婆娑。石壁上有“虎守松门”和“松涛虎啸”等石刻。据说，阴历每月十五前后，晴天夜晚，皓月当空，透过林隙，观赏明月，优美宁静，情趣无限。这一天，恰好是阴历十四，且为晴天，本可等到夜间观看。但为时尚早，不愿等待，于是打道回府。

28日，结束疗养，从庐山南麓下山，途径秀峰。秀峰在鹤鸣峰下，奇峰竞秀，碑刻如林，古谚云：“美在山南，山南之美数秀峰”。此处有秀峰寺，始建于南唐。山门旁有观音大士画像碑；寺后有李璟读书台，台上有米芾手书碑刻，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台下有聪明泉和石凿洗墨池，其左侧为颜真卿“大唐中兴颂”碑。石壁上有黄庭坚的“七佛偈”、王阳明的“纪功碑”等手书碑刻。寺西可见康熙手书“秀峰是寺”和雍正手书“洒雪松”二碑。月门前为漱玉亭，有苏东坡题咏。亭下有龙潭，清可见底，马尾瀑泻入其中。龙潭四壁，有历代文人书刻七十余种，其中米芾的“第一山”和“青玉峡”最为珍贵。站在海拔150米的观瀑亭，仰首可见姐妹峰、黄岸瀑布、双箭瀑布、香炉瀑布，李白的著名诗篇《望庐山瀑布》，即游此后有感而发。诗曰：“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诗与实景相比，未免过于夸张。不过，只有夸张才有气魄，有气魄人们才会向往，才会喜欢吟咏。

而后乘车东行，经鄱阳湖西岸的星子县，沿九星公路北行，至白鹿洞，海拔70米。白鹿洞书院位于五老峰下山谷中，初建于唐，现存为清代所修，大门上方有“白鹿洞书院”横额。洞周，四山回合，一水中流，泉清石秀，古木参天，环境优美。院门外有：独对亭、枕流桥、华盖松、石刻、钓台等景。因同行者需要赶路，所以没有入内参观。据资料显示：院中有五大院落：先贤书院、棂星门院、白鹿书院、紫阳书院和延宾书院。庭院中有诸多堂、殿、阁、祠、亭、台、廊，如：明伦堂、礼圣殿、御书阁、朱子祠、报功祠、独对亭、思贤台、碑廊等。

其后，继续北行，途中回望庐山，云雾弥漫，峰岭若隐若现，联想到宋代苏轼，初游庐山时曾作《题西林壁》，诗云：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默默吟咏，琢磨良久。回京后，和诗一首：

远望群峰近看景，西谷东谷各不同。

欲识匡庐真面目，踏遍山水显真容。

（原载：中科院作家协会2020年征文选《庚子风雨情》，2020年1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