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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科学鉴赏力,还是跟风能力?
哥白尼在《天体运动论》中第一句话是“在人类智慧所哺育名目繁多的文化和技术领域中,我认为必须用最强烈的感情和极度的热忱来促进最美好的、最值得了解的事物的研究”。庞卡莱说过:“科学家不是因为有用才研究大自然;他研究它是因为他喜欢它,他喜欢它是因为它是美的。如果大自然不是美的,它就不值得知道,并且如果大自然不值得知道,生命就不值得活着。”我国古代哲学家庄周也说:“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可见研究自然科学,需要有对自然规律中所蕴含的美的热爱和钟情。
迄今在西方的一些著名的大学里,还有的把自然科学与文学和艺术类的系科组合在一起,名之为文理学院。表面看来,把这许多学科内容没有多大关系的学科放在一起,很难理解。其实,道理很简单,这就是它们的共同目标就是要阐发“美”。文学和艺术是要阐发蕴含于人文之中的美,而自然科学是要阐发蕴含于大自然中的美。
奇怪的是,当1952年院系调整,把理科与文科搁在一起,有一批学者发出“理近工还是近文”的叩问。在1957年为此而罹难被划为“右派”。其实,在世界各国,文理合院、理工合院都有,各有千秋。这本来是一个学术问题,有的强调自然科学追求美的方面,也有的强调自然科学转化为工的方面。如果我们两种情况都有,不是更丰富多彩吗。可惜我们一刀切的思维是不能允许的。文革以后,原来没有工的综合大学又纷纷办起了工学院,而原来的工科院校也纷纷办起了文学院。一些学者又在呼吁要加强理工科学生的人文素质。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十年。我们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来了。
科学既然也是崇尚美的一个领域,对它的内容和所揭示的自然规律也便有一种鉴赏力的问题。对于艺术作品,外行人看不出其中的美,或者欣赏不了;而具有高水平鉴赏力的专家,会一眼看出它是真品还是赝品、它会是传世之作还是过眼烟云、还可以透过作品窥测到作者的内心感受和感情。同样,对于一项科学上的重要新发现,有鉴赏力的研究者,就会立即捕捉到它的重大意义和对自然科学发展的影响。
当伽利略为了论证地球在运动,理解的人很少而感觉到孤独的时候,是开普勒从德国发来支持的信,鼓励他说:“高兴起来,伽利略,公开站出来吧,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欧洲优秀的数学家中只有几位不赞成我们的观点。真理的力量太强大了。”当爱因斯坦在1905年发表了他的狭义相对论奠基性的论文《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世界上许多科学界的名人处于还不理解,有的反对有的观望的时候,德国的物理学家普朗克独具慧眼,给以极高的评价,认为爱因斯坦的工作可以与哥白尼相媲美并把他请到德国去当教授。1931年熊庆来、杨武之能够根据当时辍学在家的华罗庚的一两篇文章,认识到他的才华,而把他请到清华加以培养。这些就是鉴赏力。
高水平的科学鉴赏力,是在大多数人还不理解一项科学成果的意义的时候,能够判断它的重要意义和深远影响,或者在一个年轻人身上看出他的培养前景。而不是在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认识它的意义时也跟在后面喊它的重要性。
奇怪的是,在一切都要度量化的时髦风气下,近年来我国推出一种据称是对科学鉴赏力的度量指标。你瞧,2006年科学时报北京12月4日讯(记者刘英楠)中科院文献情报中心文献情报专家日前宣布:我国科学贡献指数居全球第16位、科学鉴赏力指数居全球第4位。
这些专家们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呢?报导说:“为深入揭示我国目前的科技水平,中科院文献情报中心科学前沿分析中心研究人员以世界1%的高被引论文为数据基础,设计了科学贡献指数(简称hc指数);以热点论文的引证文献数据为基础,设计了科学鉴赏能力指数(简称ch指数)。文献计量学研究表明,尽管全世界每年有大量的科学家发表了大量的科学论文,但真正对科学进步做出重大贡献的科学研究成果少之又少,真正在引领世界科学潮流的领衔科学家也为数不多。科学贡献指数的提出,即是为了观察世界各国对人类科学进步与发展所做的贡献程度。与此同时,专家指出,用文献计量学方法统计而成的热点论文(由Thomson科技发布),在很短时间内受到国际同行的高度关注,体现出高度的科学鉴赏能力和判断能力。基于此,科学鉴赏能力指数能很好地测度和映射国家层面上和中国机构层面上的科学鉴赏能力。”
这里用了“文献学”、“专家”、“中科院”、“情报中心”、“前沿分析”等一系列赫人的权威词汇,以说明这个数量评估的权威性,权威说的做的,你能不信吗?
说穿了,就是拿当前引用率最高的百分之一的文献来看,其中中国人的文献多了就说是中国人的贡献指数高,如果是中国人引用的,就说是中国人科学鉴赏水平高。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弄得那么玄乎。硬要安上一个贡献指数和鉴赏力指数呢。
其实,一项科研成果引用率高并不就等于它重要,重要的科学成果,常常是一开始引用率很低,但过了许多年,慢慢高上去了,有的过了百年仍然不断有人引用。引用率高只能说明那个问题热门,热门和重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以正确的说法应当是,统计出的那个贡献指数其实是热门指数。热门文献引用的多也不能说明就有高的科学鉴赏力,而只能说明跟热门跟的很及时,所以统计出的那个鉴赏力指数准确地说应当是跟热门之风的指数。
为了区分重要成果与热门成果。有的学者提出一个“时髦研究方向”的概念。意思是,一个时期里这个方向上发表的文章很多,相互引用也很多,不过过后,便很快转冷,给科学界留不下多少值得记忆的东西。当然了,热门的研究项目中也会出现重要的科学成果。热门和重要是两个互相既不包含也不排斥的概念。如果一直把热门就当做重要,当做对科学贡献本身,这种对科学界的误导,特别是对年轻研究人员的误导以及对一些管理人员的误导,对科学事业的贻害将是难以估计的。
中国人是很会跟风的,中国的科学家也特别会跟风,我们有过不少历史教训。但愿我们不要把热门和重要混为一谈,也不要把超强的跟风能力(通俗一点说是起哄的能力)当做高水平的科学鉴赏力来自我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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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1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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