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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不详)
匈奴帝国
对于大部分中国人来说,当提起“亚洲人”这个字眼儿时,容易想到一种“正统”的黄种人形象,他们身材中等偏矮,毛发稀疏,肤色浅黄,细长眼睛,眉脊不很突出,鼻梁比较直但不高。这是一种典型的东北亚人的形象,主要分布在中国北方、朝鲜和日本。我们认为这才是“纯正的”黄种人。亚洲的历史和文化主要是他们的历史和文化,是他们创造了亚洲,使亚洲具有了“亚洲”的含义。其他亚洲人则是在体质和文化两个方面被杂化了的。西亚人被印欧人种杂化了,南亚人则被尼格罗人种杂化了。我们容易把这种正统的亚洲人与悠久的历史文化渊源、精耕细作的农业和温和含蓄的性格联系起来。他们身材不健美,肌肉不发达,尽管可能会有很多高身材的个体类型,但一般并不粗壮。无论在历史文化、社会生活还是体质方面,他们都显得过于纤细了,似乎是被一种早熟的文明过于浸染了。亚洲的直观意象中似乎有阴性的特点。
应该说这是一种不全面的,或不准确的印象。亚洲的纤细和阴性特点来自于大陆型的气候和自然地理条件,以及由之所决定的农业生产方式。事实上真正的北亚人是游牧民族,他们从来就不是我们这种温和含蓄的、过于文明的和有点阴性的“亚洲人”。他们是一些骠悍的、好挑衅的、有血性的民族。尽管他们没有发展出精细的农业文化,但从来就不比我们缺少智慧。普通的西洋人和西方人类学家把亚洲人的代表定位于蒙古人。这多少上我们中国人,或所谓“正统的”亚洲人感到奇怪。我们的古人就认为北方草原民族与我们是不一样的,说他们的脸型“横阔而上下促”。如果我们多少了解一些西方的历史,就会明白西洋人喜欢把亚洲人说成是蒙古人并不奇怪。要知道北亚草原游牧民族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说刻骨铭心也不为过。他们所说的那种蒙古人无论在是前文明时期,还是有记载的历史时期,都曾大规模地向西方迁移,或干脆就是侵入或扫荡。北亚人善于远征,在人类文明的早期他们已经广泛地分布于欧亚大陆。西欧的拉普人和北极的埃斯基摩人,以及芬-乌戈尔语族,欧洲中部的匈牙利和保加利亚,俄罗斯人的蒙古脸型和文化特质,都是他们活动的结果。他们还把遥远的中国的技术科学带到了西方。
从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开始,北亚草原民族对西方的军事入侵有过四次。第一次是匈奴人的西迁;第二次和第三次分别标志着匈牙利和保加利亚历史的滥觞;第四次则是蒙古人的远征。在这里面,第一次和第四次都与中国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最令欧洲人记忆犹新的梦魇是蒙古人对世界的征伐。我们中国人对十三世纪蒙古人的征战并不陌生。成吉思汗的雄心壮志导致了在中国历史编年表上插入了一个元代,这是一个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横跨欧亚大陆的庞大帝国。汉人的先进的军事技术和科学使得蒙古人的远征势如破竹,他们对于西方人的军事优势不亚于海湾战争的美国之于伊拉克。尽管他们的文明启蒙要晚于我们汉人,但蒙古人绝不缺乏智慧。成吉思汗从来就不是“只识弯弓射大雕”草莽英雄。是蒙古人首开把系统工程的思想运用于战争的先河。我们完全可以设想,如果没有系统工程的思想,这样庞大的远征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可靠的后勤保障体系,在当时独一无二的、由汉人指挥的工程兵部队,先进的军事工具和通信手段,周密的战役计划,再加上他们天生的勇猛骠悍,以及在物质享受方面的单调与落后,使得他们得以如飓风般驰骋欧亚大陆。这是一次真正的蒙古飓风,令西方人至今耿耿于怀的“黄祸”。
尽管蒙古人的征伐是这样的规模巨大,我认为在西征欧罗巴的亚洲黄种人里面,当数匈奴人的西迁最具悲壮的诗意,并且具有不可估量的历史意义。不论西洋人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观点,事实上是匈奴人促成了欧洲历史发展的转折。他们把丛林里的日尔曼蛮子推上了历史舞台,并与后者一起如摧枯拉朽般地结束了罗马人的时代。帝国的历史消失了,由各个封建国家组成的西欧多元政治格局开始了,一个几乎延续至今的欧洲国家的主要划分形成了。最后一个匈奴王阿提拉被阴损的罗马人和野蛮的日尔曼人一致地称为“上帝之鞭”,表达了欧洲的恐惧和无奈。然而不要忘了,恰恰是匈奴人挥起了欧洲历史战车转向的第一鞭,这才是名附其实的上帝之鞭。匈奴人在欧洲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帝国,但他们的帝国是短命的。他们在欧洲的史命似乎仅仅是促成历史的转折。当这个转折完成后,他们的帝国就瓦解了,甚至整个民族也消化在欧洲的历史和文化当中,不复出现了。西迁欧洲的匈奴人的故事是极富戏剧性的,这个民族在生命最辉煌的当口结束了自己,留下了令人难以忘怀的传说。
在西方人的词汇里,匈奴人是极端凶恶的人的代名词。在二战时,希特勒的德国兵被称为匈奴人。然而,在当年匈奴人曾经统治过的土地上,人们仍然敬仰和怀念阿提拉的英雄气概。至今在匈牙利和土耳其,阿提拉仍然是男孩子们用的名字,甚至有人自称是阿提拉的后代。除此以外,匈奴人还给欧洲留下了另一件东西。阿提拉在征伐高卢失败(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失败)之后,于次年攻掠意大利的阿奎利亚。一些农人和渔民(被称为威尼提人)为了躲避战争,来到了亚德里亚海滨的一片充满沼泽的半岛。历经数百年的经营,他们在这里建立起了一座欧洲最美丽的、发达的城邦,这就是后来的威尼斯共和国。
我们中国人对于匈奴人并不陌生,他们是在蒙古高原活动的一个北方游牧民族,在历史上也称为胡人。从有记载的编年史开始就一直有他们的踪迹。在殷商时期他们曾被称为鬼方、犬戎等等。中国古人认为他们与我们一样都是炎黄的子孙,是被殷人驱赶到北方的夏人的后裔。从春秋开始,直到东汉、乃至五胡十六国的时期,匈奴人不断南下骚扰。东汉光武建武二十四年(BC48年),有小部分匈奴人,大约五千户,分裂出来归附了汉朝,他们被称为南匈奴。留下的大部匈奴人,也就是北匈奴,在东汉帝国的打击下,于AC89年败走西方。这些西迁的匈奴人为了维持他们的民族的完整,在里海一带的大草原上奋斗了二百多年,以求寻找新的家园。在四世纪下半叶时(公元360年),他们的势力骤然爆发了。在一个叫做巴兰姆巴尔(Balambir)的王的领导下,匈奴人进入了阿兰人的领土,这是一个位于伏尔加河和顿河之间的强大的王国,属于突厥系游牧民族。匈奴人在顿河沿岸大败阿兰人的联军,杀死了阿兰国王,并通过条约束缚和武力威胁把阿兰军队纳为自己的同盟。匈奴人紧接着开始继续向西,他们的下一个征伐对象是东哥特人。从这时开始,这个民族的最辉煌的一幕就拉开了。
我不否认我本人十分偏爱这一段历史。当我第一次知道了阿提拉的伟业时,我就被这些匈奴人迷住了。他们的历史作用,他们那充满悲剧色彩的命运,他们出色的军事和外交天才,以及他们作为一个真正的东方民族──准确地说是炎黄后裔的一支──在西方世界所留下的影响,都深深地吸引着我。应该说他们唤起了我的一种情感。如果这种情感能传达给读者,那么我将感到非常满足。本文将要讲述的就是匈奴人在欧洲的一些事迹。
当匈奴人进入欧洲时,他们离开他们传统的家园已经有三百多年了。而在这以前,除了中国的史书,关于他们的记载很少,特别是他们从中国北方向西迁徙的经历更是鲜为人知。大体上我们可以知道,北匈奴西迁途中经过康居、大宛、鄯善等等西域诸国。这些国家过去曾遭受匈奴的征服和奴役,因而对于他们的过境没有给予欢迎,反而乘其落魄之际进行报复。匈奴因此不得不继续西迁,寻找新的生存家园,其间他们在中亚地区停留了大约两百多年的时间。最后一次离开时,匈奴人把老弱留在当地,选精壮继续西征。
一些欧洲的历史学家认为他们在文化上甚少成就,他们只是一支生活在马背上的,有着不寻常的军事天才的游牧民族。在罗马史家马西里那斯笔下他们是一群不知使用火,不懂欣赏美味,吃任何动物的肉和草根的野人。这显然含有相当的歪曲和误解的成份。匈奴人的社会组织方式是军事部落联盟。他们长于征战,有着极强的作战机动性。他们善于骑射,善于佯作后退诱惑敌人,然后迂回包抄。他们可以根据远方马匹奔跑掀起的烟尘,判知敌方人数的多少。据认为有些马具是他们发明的,比如骑马用的脚蹬子。
有人认为他们由于长途的迁徙,所经历的地域和民族也很多,所以在体质上变化非常大。但是据西方古代史籍对阿提拉形象的描述,可以看出具有典型的黄种人特征。我们可以这样设想,匈奴人在西迁途中收编了一些其他的种族作为自己的同盟。两三百年间这些外族人与匈奴人有不同程度的混血,而后来的匈奴人实际上混杂了多种不同的成份,但在民族文化特征和民族心理上都认同自己为匈奴人。
匈奴人在社会生活上有一个十分野蛮的习俗,妇女丧夫后要被自己的继子所收继。蔡文姬当年流落胡邦时曾遭此辱。她的丈夫,南匈奴的左贤王去世后,其前妻之子请求嗣娶继母,文姬当然不干,向曹操写信求援。曹操劝其从胡俗。文姬无奈,只得下嫁。尽管据说造成这种习俗的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不让自家的财产及权力、地位外流,但这仍然是一个无人伦的恶习,终将被抛弃。到了蒙古人的元朝时,已经有很多妇女视此为奇耻大辱。
匈奴人打败了阿兰人之后,曾暂时安置在顿河草原一带。在匈奴人联盟的西面,还有两个日尔曼人的部落联盟:一个是第聂伯河以西至德涅斯河以东的东哥特人联盟(Ostrogoth), 另一个是德涅斯河以西至喀尔巴阡山之间的西哥特人(Visigoth)联盟。在西哥特人联盟的西南方,就是罗马帝国的领土。罗马帝国在征服了高卢之后,在北方主要是与日尔曼人为邻。最初多是罗马人向日尔曼人地区进行扩张和掠夺。到三世纪以后,帝国日趋衰落,边防松驰,各日尔曼蛮族部落不断蚕食渗透。当时的局势有些类似于同时期中国的“五胡乱中华”(为什么日尔曼人的进攻改变了西欧的历史政治格局,而同时期的汉帝国在经过了“五胡”的侵扰之后,又归复于隋朝?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历史课题)。这些日尔曼蛮族部落后来向罗马帝国展开了全线进攻,最终成为帝国的征服者。
在罗马帝国的时代,日尔曼人由于文化上的落后而被称为蛮族。当时的日尔曼人住在森林里,他们基本上以打猎为生,衣兽皮,食兽肉,住草棚,无文字,无礼仪。他们从来不洗浴,身上奇臭,文明人见了唯恐避之不及,当时的罗马人诅咒说“不要让我遇见一个日尔曼人”。日尔曼人身材高大,碧目白肤,头发金红,身体极壮,小孩子象动物一样不加看顾地放敞着养大,妇女常常干很重的体力劳动。日尔曼人的部落组织是原始军事部落联盟,首领同时也是最高军事长官。日尔曼人部落间长年打仗,所有男子都是战士。他们的马很矮小,主要用于骑乘而不是打仗。一旦与敌人对阵时他们就从马上跳下来,用一种短剑与敌人博斗,这时他们的马会很听话地站立不动。在他们的道德里面,忠诚勇敢是占第一位的,如果国王战死而士兵活着回来,则被看成奇耻大辱。在罗马人看来他们唯一的可取之处是他们对待妇女的态度。日尔曼人实行一夫一妻制,而且他们在日常生活中非常尊重妇女的意见。比较《高卢战记》和《日尔曼尼亚志》可以看出,日尔曼人进步很快,前后不过三百年左右,他们已经相当程度地学会了农业和酿酒。与匈奴人相比,日尔曼人的生存条件要好得多。他们有森林和适于耕种的土地,而匈奴人则长期生活在气候条件恶劣的北方大草原上。
公元375年,匈奴人在他们的老王巴兰姆巴尔的带领下,开始大举向东哥特人的领地进攻,拉开了中古欧洲史上持续了两百多年的民族大迁徒的序幕。东哥特人从没有见过骑马作战,从没有见过如此迅猛的攻势。在匈奴人排山倒海般的打击下,东哥特王由于无法保住家园而引疚自尽,他的臣民落花流水似地向西逃窜直至多瑙河边。这些惊恐万状的日尔曼蛮子为了寻找新的生存空间,他们沿途打击所经过的西哥特人部落,把他们连根拔起,驱赶到更向西的地方。西哥特人在逃窜的同时又打击近邻的各日尔曼部落,这使得恐惧很快也蔓延到了汪达尔人、苏维汇人、勃艮第人、阿拉曼尼人、法兰克人和萨克森人。这就象一种连锁反应,匈奴人的进攻几乎把所有的日尔曼部落都给驱动了起来。罗马帝国的历史学家阿密阿那斯·马西里那斯 (Ammianus Marcellinus)对当时的情况有生动的记载,在其著作《历史》一书中称,“一种以前没有听说过的一种人,不知从地球的何处,如高山上的暴风雪般地来临,碰到他们东西都遭到抢夺破坏”,而哥特人则“因饥寒交迫,疲惫不堪,遂叛离了阿塔那里克,企图逃到这些野蛮人不知道的地方,重新安家。”
毫无疑问,匈奴人的军事能力超过了当时所有的日尔曼蛮族和罗马人,马西里那斯对此曾有过极生动的描述。匈奴人作战时总要发出混乱的震天呐喊。他们有时会排成规则的纵列,而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作战是毫无规矩的。匈奴人的作战机动性异乎寻常,他们会时而忽然间四散开来,时而极其迅速地集中到一起,形成一个松散的阵列。他们会在原野上风驰电掣般地狂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过敌人的营垒,使敌人在尚未明白之际就遭到了袭击。匈奴人优良的骑射技能使得他们能够远距离作战。近距搏斗时,他们根本不顾及自身的安全,而当敌人企图躲他们的利剑时,他们就扔出一张网把敌人套住,使其动弹不得。
在匈奴人的压力下,所有这些日尔曼人蜂拥逃向西方,以期定居在罗马帝国境内寻求庇护。西哥特人后来经罗马皇帝瓦伦斯的允许,越过多瑙河进入帝国境内的色雷斯地方避难。来避难的西哥特人数量非常之多,以至于负责统计人数的罗马官员根本无法计数,数到二十万以后就失去控制了。马西里那斯记载说“哥特人汹涌而来,势如怒潮”。如此之多的西哥特人蜂拥而入,对罗马帝国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安的因素。但管理这些西哥特人的罗马官员却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们趁机肆意役使和侮辱这些日尔曼蛮子,最终迫使他们奋起反抗。公元378年,西哥特人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阿德里亚堡大败前来镇压的罗马军队,皇帝瓦伦斯本人也被打死。以后罗马大将狄奥多西勉强镇压了这次起义,其代价是允许西哥特人以同盟者的资格居住在巴尔干半岛西部。狄奥多西后来成了罗马皇帝,临终前将罗马分为东西二部,遗赠给他的两个儿子。这样,自公元395年开始,就有了相互独立的东西罗马帝国之分。西罗马首都仍然是罗马城,东罗马则建都于君士坦丁堡(罗马帝国自公元285年始实行过分治,但在312年又由君士坦丁大帝恢复了统一)。
日尔曼人是一些野性十足、不甘寂寞的蛮子,他们也是真正的战士。象匈奴人一样,作为一个落后的蛮族,他们除了酗酒对于生活上的享受所知甚少。因此与罗马人相比,他们花很少的代价就能达到很高的战斗力。日尔曼人被从森林里驱赶出来以后,不可能再营他们过去习惯的生活方式,而变成了真正的强盗和征服者。他们肆行于罗马帝国的版图,尤以西哥特人和汪达尔人为甚。西哥特人一直征战于高卢、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广大地区。公元396年西哥特王阿拉里克攻陷雅典,大肆洗劫而去。公元401年西哥特人入侵意大利,410年焚掠罗马,使这座圣城第一次被攻陷。汪达尔人于455年再次攻人罗马,大肆洗劫破坏,损失异常惨重,糟蹋破坏文明成果的汪达尔主义由此而得名。在前后只有几十年的时间里,一些日尔曼人的王国相继在帝国境内建立了起来。西哥特人于416年占领并建国于西班牙。法兰克人于418年占领了高卢,建立法兰克王国。勃艮第人亦建国于高卢地区。汪达尔人和苏维汇人于429年进入北非,于439年占领并建都于迦太基。
在日尔曼人的这些征战中,匈奴人很少参与其中拌演一个显著的角色。在给予欧洲的第一次沉重打击之后,他们停留在多瑙河沿岸一带,以大匈牙利平原(当时称潘诺尼亚)一带为中心,在中欧地区建立了一个匈奴帝国。东哥特人在这期间被迫使加入了匈奴人的联盟,使其力量得到加强。他们也曾与西哥特人一起讨伐罗马人。395年他们曾越过多瑙河,在反抗罗马人的战役中凑过热闹;410年攻陷罗马城的战役中也有他们的份。但在长达五十年的时间内,他们基本上是作为罗马人的同盟军而占有他们的位置。作为一种回报,从420年开始,东罗马帝国每年要供给他们一定的俸禄。到432年狄奥多修斯(Theodosius)一世执政时期,匈奴人的力量显著地增强了,以至于匈奴王罗阿斯(Roas),又称鲁吉拉斯(Rugilas),迫使东罗马每年交纳一大笔供俸,这实质上已经变成了纳贡。这种令人不安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匈奴人多次威胁要直接介入帝国的内部事务时为止。
匈奴人力量的决定性的崛起是自阿提拉(Attila,406-453)登基成为匈奴帝国的王之后。公元433年,27岁的阿提拉与他的兄弟布来达(Bleda)一同从他们的叔父罗阿斯手中继承了帝国的王位。 436年,阿提拉谋杀了他的兄弟,独自君临帝国。与他的前辈们相比,阿提拉更具雄心,更富于侵略性。在历史上,阿提拉是一个极为突显的角色。
匈奴人力量的决定性的崛起是自阿提拉(Attila,406-453)登基成为匈奴帝国的王之后。公元433年,27岁的阿提拉与他的兄弟布来达(Bleda)一同从他们的叔父罗阿斯手中继承了帝国的王位。 436年,阿提拉无情地谋杀了他的胞兄,独自君临帝国。与他的前辈们相比,阿提拉更具有雄心壮志,更富于侵略性,而且才智极为超群。在历史上,阿提拉是一个极为突显的角色。阿提拉时期的匈奴帝国是匈奴史的最后一章,也是最辉煌的一章。他使罗马人蒙羞,使日尔曼人丧胆,具有令西人沮丧而无奈的强大力量,以至于他和他的匈奴铁骑都被称为“上帝之鞭”(Scourge of God)。
关于阿提拉本人各方面的记载,西方史书上有过多少有些贬损,但仍不失生动具体的描写。阿提拉年青时作战勇猛,称王之后则更主要地是依靠他的头脑,而不是他武功,完成了对北方的征服。他表现出了勃勃野心,和高超的政治外交手腕,而且为人狡猾、残忍。作为匈奴王的阿提拉,他的步态和举止显示都出了一种其力量可傲居全人类之上的自负和傲慢。据传说,他曾自称拥有战神之剑,所以他的部下晋见时,如若正面直视他则必须同时后退,否则会烧坏自己的眼睛。他有一个凶猛地转动眼珠的习惯,好象他乐于欣赏受他惊吓的人的恐惧。阿提拉在生活上崇尚简朴,却很能容忍部下的奢侈。他的臣民都对他非常惧怕,在他外出巡查的时候,凡见到他必向其欢呼,以示敬畏。在西方的历史传说中,阿提拉极为残暴凶狠,专事劫掠城市的恶行;并且身上集中了极端的邪恶,婴儿被他看见都会死去。阿提拉的长相似乎令人不敢恭维。据记载,他身材矮胖,双肩很宽,短粗的脖子上长着一个硕大无朋的头颅,有粗硬的黑发和稀疏的胡须,鼻子扁平,一双黑眼睛锐利而阴鸷。尽管这种描写似乎有些不太恭敬,但有一点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一个东方人的形象。这说明经过三百多年的西迁后,匈奴人并没有被其他民族混血得失去了原来的体质特征。
我们对于阿提拉时代的匈奴人的社会生活所知不多,但仍然能从一些传说和故事中窥见鳞爪。曾有一个东罗马官员及其随从出使匈奴帝国,他们有幸见到了阿提拉和其他匈奴将领,甚至参加了阿提拉举行的盛宴。从他关于这段经历的罗里罗嗦记载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当时的很多民俗、外交以及政治等方面情况。
这些罗马官员在途中曾遭遇暴雨和洪水,幸得附近村落匈奴人的慷慨相助方能逃生。匈奴人将他们迎进村里烤火取暖,侍以美食,安排他们休息。不仅如此,作为表示他们的善意的一部分,匈奴人还送来好看的姑娘陪伴他们休息。说到这里顺便提一下,管理这个村子的长官是一位年轻女士。由此可见,匈奴人作为一个在当时文化上较为落后的民族,野蛮的习俗与古朴、善良的民风是并存的。在衣、食、住等物质生活方面,匈奴人一般来说是富足的。他们有鲜食美酒,有好看的发式;贵族衣饰华丽,甚至有巨大的浴室。但他们只有村落,而没有城市。阿提拉的宫殿不过是一个木结构的建筑,四周围以木桩,顶端饰以尖塔,他的部将的住宅则不准许有尖塔。虽然匈奴民风质朴,但从这个故事中可以看出,阿提拉本人在多年的外交、政治和军事角逐中已经磨练得内心十分细致,完全是一个文明时代的野心家。他在他的臣民中威望极高,进出宫殿必有华盖迎送,欢宴时有专为他谱写的赞歌。
由于多年征战所涉及的地域极其广阔,匈奴人的部落里人种成份很复杂,匈奴语、哥特语和拉丁语,或者是这些语言的混合,在这里都能通行;但除了俘虏外很少有人操希腊语。这位东罗马官员在阿提拉王宫所在地曾遇见了一个希腊人,并与之交谈。这个希腊人原是一个俘虏,后因作战勇猛而获得自由,并娶匈奴语女子为妻,还成为了贵族的坐上宾。有趣的是这位希腊人对于匈奴帝国和罗马帝国的对比和评价。他说他喜欢在这些野蛮人中生活,在没有战争时,这里的生活是相当恬静而富足的。反过来,罗马倒应该对很多战争带来的灾难负责。罗马人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别人的利益之上,而且在有战事时,罗马的将领都是些胆小鬼,根本不配领导军队出征。在和平时期,罗马社会分成了许多阶层,赋税极重,养活了很多不劳而获的人。富人谙熟法律,又有钱,总能得到法律的保护;而穷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触犯法律,而且那没完没了的诉讼又要化很多钱,正义是用钱来购买的。对于这些“谬论”,那位罗马官员的反驳也有趣,而且耐人深思。他说当初建立帝国的伟人和智者们,为了确保帝国的秩序运转正常,必须把社会划分成很多阶层,大家各司其职,所以赋税是必要的;就法律而言,诉讼的复杂是为了确保正义得到伸张。
在外交事务方面,明显地存在着一种不平等的关系。这位东罗马官员来匈奴帝国的目的是为了交还几个匈奴帝国的叛逃者,并在皇帝的授意下与阿提拉就两国的利益方面的问题进行讨论和交涉。在整个过程中,充满着阿提拉对东罗马帝国的傲慢,而东罗马方面总是不断许诺大量的馈赠。他们在这里还遇见了几位来自西罗马的使者。这些西罗马人带来了他们的皇帝对于阿提拉的乞求,希望阿提拉放过一位罗马银器商人,这位商人是一个匈奴人的俘虏的债权人,有大量的黄金在他的手中。阿提拉先把那俘虏钉死在十字架上,后得知他有黄金在那个银器商手里,就要求西罗马皇帝把人和赃物都交出来。皇帝请求放过这个商人,并答应交纳同等数量的黄金。阿提拉对此根本不予理会。在这里顺便提一句,西罗马大将阿埃丘斯(Aetius)曾把一个叫做康斯坦修斯的意大利人送给阿提拉作私人秘书。前面提到的那个被阿提拉杀死的俘虏也叫康斯坦修斯,是一个高卢人。
阿提拉是匈奴史上最伟大的领导者。他不仅建立了最强大的匈奴帝国,而且依靠自己的头脑以及帝国的军事力量,在当时西欧的政治舞台中占据了一个极其突显的位置。在他称王尹始(大约435年之后),阿提拉就逼迫东罗马交纳更多的钱,狄奥多修斯二世皇帝被迫按往年的贡额加倍上贡。然而由于各种各样的理由,这位新的匈奴王在447年以后,开始把眼光转向西面,把西罗马作为寻找新的机会的主要地区。自他登基开始十多年以后,在西罗马帝国各种事务的角逐中,阿提拉的匈奴帝国变成了最强大的外部势力。在他当政时期,匈奴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定居的民族,而不再是早先的牧马人了。大匈牙利平原不可能象黑海北部的大草原那样,有足够的空间供他们放牧马群,因而阿提拉不得不发展步兵团来补充比过去规模小得多的骑兵力量。实际上,在阿提拉的时代,匈奴人的军队在形式上已经和当时欧洲其他蛮族相差无几了。不同的是,他的军事力量极为庞大,能够实施包围和攻城等大型军事行动,而其他的蛮族军队则望尘莫及。
无论如何,阿提拉对高卢的入侵是都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公元五世纪四十年代,阿提拉对巴尔干半岛东部实施了一系列致命的打击。其中有一座位于多瑙河以南一百多英里的尼斯查瓦河畔的城市(441 -442),被匈奴人摧毁得之彻底, 以至于数年后罗马使者前往晋见阿提拉经过此处时,仍可见岸边累累白骨,城内尸臭熏天。此后,许多高卢地区的城市都不能免遭此运。
匈奴人在比邻罗马的多瑙河地区确立了一个强大的地位之后,在442年被著名的东罗马将军阿斯帕尔阻挡在色雷斯地区。447年阿提拉又对巴尔干实施了一次更大规模的入侵。他们长趋直抵君士坦丁堡城下,迫使东罗马狄奥多修斯二世皇帝乞降。阿提拉不仅收取了所有欠交的贡金,还得到了一个新的价值2100镑黄金的年贡额,同时又被赠予了多瑙河以南面积可观的领土。这次战役使东罗马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史家言称,匈奴人所经之地“杀戮无数,血流成河。他们抢劫教堂和修院,遍杀修士与修女......他们彻底摧毁了色雷斯,使其不可能再恢复过去的旧貌了。”阿提拉这次对东罗马的狂胜,令他有了足够的回旋余地去实现其突袭西欧的计划。
到445年时,匈奴帝国的势力达到鼎盛,其疆域大致东起里海,西至波罗的海和莱因河。东西罗马均被迫向其纳贡,以求免遭蹂躏。在当时,西罗马帝国经过与各日尔曼蛮族的数十年的战争,边防松弛,军力大为减弱;而各日尔曼蛮族的势力却在纷纷崛起。在这种天下大乱,群雄四起的角逐中,当数匈奴帝国最为强大。罗马人与日尔曼人的各派势力都想拉拢匈奴人以制服对方。而阿提拉则利用西方错综复杂的矛盾巧妙周旋,力图施展自己的政治报负。对于阿提拉来说,打击东罗马,焚掠巴尔干不过是一个前奏,而彻底占领高卢则是他实现其野心的第一个目标。在随后的几年里,阿提拉作了充分的准备,并获得了足够的理由。直到451年再次大举发兵,阿提拉把对高卢的征服推向了最高潮,同时也为自己的墓穴掘了第一锹土。
所谓高卢地区,主要包括内高卢和外高卢两部分。前者指意大利北部阿尔卑斯山以南的波河流域地区,公元前三世纪始就己处于罗马的统治之下。后者指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广大地区,包括现在的法国、比利时、卢森堡,以及荷兰、瑞士的一部分,公元前51年被恺撒大帝征服。451年阿提拉所侵入的即是外高卢,那场决定性的战争发生在今法国香槟省境内马恩河畔的沙隆附近,史称“沙隆之战”。这是中古欧洲史上一场著名的战争,也是世界军事史上最著名的战争之一。双方投入兵员之多,伤亡之惨重,在那个时代是空前的,而且与在现代战争相比也堪称世界之最之一。这场战争形成了欧洲中世纪传说的一部分。这是一个对性与权力的贪欲,对金钱与土地的渴求的故事,它的主要角色象任何一个曾经活着的人物一样栩栩如生而且富有色彩。
战争的胜负,不仅对于阿提拉和匈奴帝国的命运是决定性的,而且对于欧洲历史的发展也是决定性的。在阿提拉的计划中,完成了对高卢的征服之后,下一个目标将是罗马城。也就是说,他的最后目标是要把整个西罗马帝国纳入自己的版图。然而,他的超群的才智、与生俱来的傲慢,以及极度膨胀的野心结合在一起,不仅把他在征战西欧的生涯中带向了命运的顶峰,同时也激起了罗马人和日尔曼人对他的联合对抗。说到这里,诸位也可以猜出战争的结果了。
汪达尔国王盖萨里克挑开了沙隆之战的序幕。大约十年前,盖萨里克的儿子与西哥特王西奥多里克一世的女儿结了婚。但在442年,西罗马皇帝瓦伦丁三世批准了自己的女儿与盖萨里克的儿子的婚礼,其结果是可怜的西哥特公主被残忍地割了鼻子耳朵后送了回来。从此以后汪达尔人与西哥特人之间就结下了深刻的仇恨。所以盖萨里克力主阿提拉与其联合进攻西面的西哥特人。然而,当阿提拉当真越过了苯茵河,而西哥特人加入了阿埃丘斯的联军来对抗匈奴人时,汪达尔人却并没有参加进来。
另两个因素更直接地促使阿提拉下定了入侵高卢的决心。一个因素是东罗马的停止纳贡。东罗马皇帝迪奥多修斯二世于450年从他的马上掉下来摔死了,他的儿子马西安继位。马西安在巴尔干建立了一道坚固的防线来阻止蛮族的入侵,并且拒绝向阿提拉交纳贡赋。被惹恼了的阿提拉决定把他的狂怒泻向西罗马,不仅因为西罗马比东罗马的军力与边防更弱,还因为一个极为特殊的事件给了阿提拉充足的口实向西罗马宣战。
449年,西罗马皇帝的妹妹霍诺莉娅与她的宫廷侍卫的私情被发现,受到其母干涉。那位不幸的情人被处死了,而霍诺莉娅极可能是由于有了身孕,被送到君士坦丁堡囚禁起来。此女不知是出于恶作剧还是报复心理,情急之中派人给西哥特王西奥多里克送了一封信,称若能解救则将许配自身为妻。同时她也给阿提拉送了一枚戒指和一个口信,表达同样的意思。西奥多里克以此为由,一路连下七十余城,直杀入东罗马,大肆洗劫了君士坦丁堡,被贿以重金后始退。西奥多里克根本没有理会婚约之事,他深知皇帝女儿不可能下嫁蛮人。再者,他也非常惧怕阿提拉,不愿意与他争风吃醋。西哥特人走了,君士坦丁堡的恐惧阴影仍没有消除。为了彻底解决阿提拉的威胁,东罗马皇帝令人买通其身边的侍卫,以伺机行刺。这个阴谋很快就被阿提拉识破了,但此种小伎俩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的野心很大。阿提拉仍旧派人给东罗马皇帝送去了重礼,并捎口信说:“你我都出身于贵族,但你的行为使你失去了继续保持这份头衔的资格,而我却以我的功绩保留了荣耀。我们因此可以分出高下了。”这个信息给君士坦丁堡带来了极度的恐慌,堂堂不可一世的皇帝此时变得软弱无能,不得己再次屈辱地向匈奴人交纳大量的黄金,以求苟安。阿提拉至此并未罢休,他要求把包括高卢在内的一半西罗马割让给他作为嫁妆。当他越过莱茵河时,宣称这不过是以武力来寻求应得的权力。他要履行婚约,迎娶霍诺莉娅。
阿提拉经过充足的准备和精心的策划,于451年初率领数十万大军越过了莱茵河。在他的联军里,有一只数量可观的东哥特人的同盟军和其他少量的日尔曼人军队,包括一些勃艮第人和阿兰人。法兰克人的一部分也加入了阿提拉的联军。关于匈奴联军的兵员人数,各种史书记载不一,从三十万到七十万的说法都有,五十万应该是比较可靠的。无论具体数字多少,在五世纪这种记载已经是相当准确了。匈奴联军越过莱茵河以后,在四月份首先占领了美茨,恐惧很快在高卢蔓延开来。紧接着,包括莱姆斯、美茵兹、斯特拉斯堡、科隆、沃姆斯和特里尔在内的一系列欧洲大城市都遭到了抢劫和焚毁。巴黎幸得一位圣女的镇定方免遭劫掠。
在扫清了莱茵河流域的通路之后,阿提拉率领他的匈奴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杀向高卢的心脏,包围了奥尔良。匈奴人强劲而迅猛的军事行动不仅使西罗马危在旦夕,而且更直接地威胁着各新建之日尔曼国家的安全。罗马大将阿埃丘斯受命组织了一只同样强大的联军来迎击阿提拉。阿埃丘斯的联军主要由罗马高卢人组成,同时西哥特人、阿兰人、勃艮第人也与他们传统的敌人──罗马人联合起来一起保卫高卢。法兰克国王也被说服加入了进来。尽管联军的所有各方都对匈奴人有一致的仇恨,但对于阿埃丘斯来说,能够把他们联合起来组成一个有效的军事联盟,仍然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阿埃丘斯号称是“最后一个罗马人”,在451年前的很多年里一直是西罗马最杰出的将军,并一直担任着瓦伦丁三世的首席政治顾问。在此前的四十多年,罗马帝国的皇帝们在强大的外敌面前一个个变得软弱而退缩,在西罗马更是如此。瓦伦丁三世皇帝为了躲避蛮族,早己迁住拉文那。无论与任何人相比,阿埃丘斯都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来保持罗马帝国的强大和繁荣。
由于西罗马联军的抵抗,匈奴人对奥尔良的包围没有能够达到即定的目标。阿提拉没有想到会遇到来自西罗马联军的如此强烈的抵抗。他显得有点聪明过头了,生怕在奥尔良围墙外面拖陷得太久,所以于6月14日放弃了围攻。阿提拉撤退到了今天法国香槟地区的开阔平原上,这给了西罗马联军的士气以极大的鼓舞,匈奴人并非不可战胜。6月20日,在沙隆附近卡太隆尼平原上,一场恶战发生了。最初,阿提拉显然是被自己的命运的突然转折所震惊,他对能否取胜没有信心,对于当撤兵与否亦不能决断,他躲在车阵里直到下午也不出来。阿提拉计划着拖到天黑以后再开始战斗,这一点看来似乎是必要的,但他最终还是把兵力投入到战役中。
在阿提拉的阵列里,右翼是杂牌日尔曼人,左翼是东哥特人,最精锐的匈奴军队则处于正中位置。阿埃丘斯采取了另一种布阵,他把最不可靠的阿兰军队放在罗马联军中间,用来对付匈奴人的正面突袭;西哥特人设置在右翼,而他自己的罗马军队则处于左翼。很明显,阿埃丘斯希望能够有效地打击匈奴人较弱的两侧,然后对匈奴主力部队来个两面包抄。在战役初期的小规模冲突中,当罗马人在匈奴主力的右侧占据一处高地后,阿埃丘斯的这种布阵看来确实取得了一定的优势。从后面的战况的分析来看,仅管阿提拉自己的匈奴主力在所有这六只军队里是最强的,但他两翼的日尔曼人同盟军则要明显弱于对手。
紧跟着,西方历史上规模最大、最惨烈、最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役之一就发生了。阿提拉与处于罗马联军中心的阿兰人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当匈奴人把阿兰人压退时,其右侧的罗马军队发动了突然的进攻。同时,匈奴人向前的运动又把自己另一侧暴露给了西哥特人的进攻,结果使匈奴人的力量遭受到重创。但实际上战役的结果并未分出胜负,双方的死伤同样极其惨重。战况的残酷程度是空前的,据称双方死亡人数估计有16到30万人。西哥特王西奥多里克在混战中一头栽下马来,被乱兵杀死。阿提拉如果不是于危急之中保持镇定,也难逃厄运。阿提拉撤回到他的车阵中,一直呆到夜幕降临也不出来,他的弓弩手把罗马人挡在外面。
由于匈奴人所遭受的打击,阿提拉首先想到的是保持住其精锐主力,因此无心恋战,想伺机脱身。恰好西奥多里克的死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西哥特人由于国王的死去所发生的政局变化,新的继承人不愿再继续参战,急于回国登基,甚至阿埃丘斯也赞成他赶快回去确立王位。于是,其王兄于半夜时分偷偷跑到匈奴人的营账内,与阿提拉签订了城下之盟,网开一面地放走了匈奴联军。后者则于凌晨悄悄溜出战场,从而避免了一场更为惨烈的、流血更多的战役。
事实上战役到此时已经结束了。在罗马联军一方有人主张阿埃丘斯在第二天恢复战斗,但阿埃丘斯没有同意。也许他希望保留着这个虽然遭受了打击,但仍然有相当实力的匈奴军队,以便保持与日尔曼蛮族之间以罗马名义的联盟。由于阿埃丘斯的放手,阿提拉得以轻易撤走并越过了莱茵河。很多人谴责阿埃丘斯对匈奴人太便易了。不用讨论阿埃丘斯的政治动机,仅从军事上说,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实际上罗马联军损失也是及其惨重的,而阿提拉不过是一只受伤的老虎,他的军事力量仍然很强大。因此阿埃丘斯的做法应该是明智的,能够把匈奴人驱赶出帝国领土已经是相当的成功。确实,阿提拉于次年得以有足够的力量入侵意大利,并造成了极大的灾难。但假如当年匈奴联军在高卢成功地实施了一次有效的反击,那么整个西方的历史就要重写了。与当时的许多其他蛮族部落不同,匈奴人不是基督徒,因而对于帝国晚期的罗马基督教文明的尊重是十分有限的,甚至远远不及西哥特人和汪达尔人这两个已经给罗马带来很大危害的蛮族部落。
匈奴人对于罗马的威胁,确实没有因为阿埃丘斯在沙隆的胜利而消失。虽然阿提拉撤过了莱茵河,但他并未知悉自己的劫数。阿提拉于次年(452)率匈奴大军绕过阿尔卑斯山,从东面进入北意大利,再次发动了一场从某种意义上说规模更大的、令整个西罗马极度恐慌的入侵。位于亚德里亚海岸的阿奎利亚城几乎被从地面上铲除了,它的逃亡者后来在一处沼泽地带建立了威尼斯新城。许多波河流域地区的城市,包括米兰、威罗那和巴度阿等等,都遭到了洗劫。匈奴人彻底焚毁了整个北意大利!而阿埃丘斯,这位曾经在高卢成功地联合了野蛮人和罗马人来共同抵抗匈奴人的伟大的将军、政治家,这一次却不可能为了保卫意大利,而使西哥特人和阿兰人听命于他了。
看来似乎意大利已经危在旦夕了。但罗马人并未意识到,实际上匈奴人的实力因为沙隆之战的打击已经削弱。在当时整个西方世界看来,罗马城就要成为阿提拉的囊中之物了,然而阿提拉的雄健的攻势恰在此时开始萎缩。紧接着发生的事极富传奇色彩。由于瓦伦丁三世早已迁住拉文那,此时的罗马城实际上由教皇管辖。就在阿提拉逼近罗马城时,教皇利奥一世屈尊出城,在北意大利的米西诺河和波河的汇流处面见了阿提拉。他身着华丽的教皇服饰,以其滔滔雄辩居然把阿提拉说服同意退出意大利。不仅如此,根据传说,还发生了基督教史上最邪乎的奇迹,居然圣保罗和圣彼德同时在阿提拉面前显圣,并下神示说如若不理会利奥的要求则立即赐死。这个传说在西方中世纪史上非常著名,至今在罗马梵蒂冈的一座教堂内还有一副油画描绘了当时的情景。威尔第曾根据这个传说写了一出歌剧,其主旨在于表达意大利反抗外国侵略势力决心,和意大利人民必胜的信念。在歌剧上演时,正置意大利被奥匈帝国所占领。根据这个歌剧,有一个叫做埃兹奥的罗马将军,作为罗马使者前往阿提拉营账谈判。他许诺将作为内应为阿提拉打开城门,但条件是事成之后把罗马的一半赠给他。但阿提拉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实际上以阿提拉的自负和信仰,如果没有远为重要的自身原因,他是根本不会听从不知深浅的利奥的说项的。真实的情况是,阿提拉的军队给养短缺,整个意大利在450-51年期间又经历了一场饥荒,而且一场瘟疫开始席卷匈奴人的军队。更令阿提拉担心的是,东罗马皇帝马西安派遣了一只军队越过多瑙河去进攻匈奴人的老巢,潘诺尼亚。所有这些因素再加上阿提拉前一年在沙隆所遭受的损失,促使阿提拉接受了利奥的劝说,回师潘诺尼亚。
阿提拉到底还是放过了罗马。在相继的两年内,先后在沙隆和北意大利,匈奴人的威胁最终没能使西罗马拜倒在自己的膝下。也许罗马帝国最后的历史作用是在来自亚洲的匈奴人和日尔曼蛮族之间充当一个缓冲,而后者的命运则奠定了现代西方民族的中世纪基础。仅管很多意大利人不满意阿埃丘斯没有在沙隆彻底消灭匈奴人,但恰恰是这位“最后的罗马人”使这个曾经骄横一时的蛮族帝国走向灭亡。战争和疾病打垮了阿提拉的势力,匈奴帝国元气大伤,它在历史上的最后一页很快就要翻过去了。公元453年的一天,匈奴王阿提拉与一位年轻漂亮的日尔曼少女伊尔迪科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礼是在美酒与欢歌狂舞中度过的。当晚阿提拉醉熏熏地带着新娘入了洞房。次日清晨,人们却发现他在酩酊大醉中被自己的鼻血呛死了,而那位可怜的新娘却哆嗦着倦缩在床角。这位卓然超群的匈奴王的突然死亡所造成的巨大的权力真空,令他的许多儿子和党羽很不习惯,他们陷入了内讧和争夺。
454年,东哥特人和其他日尔曼部落起兵造反,阿提拉的儿子们无法对付这种局面,帝国迅即瓦解了。从此以后,东哥特人定居在潘诺尼亚,匈奴人则定居在多瑙河下游和俄罗斯南部地区,渐渐融合于其他民族。他们后来信仰了基督教,学会了农业,并作为一个势力又继续存在了几百年。七世纪时,东罗马皇帝还招募过匈奴士兵同波斯人打仗。
沙隆之战的另一个杰出人物阿埃丘斯亦未能得善终。他在五世纪30年代、40年代乃至50年代初期都曾地位显赫,权重一时。他使罗马帝国保持了足够强大,能与阿提拉的匈奴人抗衡;他在高卢表现出了出色的政治军事才能。就象很多宫廷冤案一样,他所有的功绩反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因为他招来了瓦伦丁三世的忌妒。454年,皇帝亲手用御剑刺死了他。第二年,阿埃丘斯的两位亲信杀死了皇帝。476年,西罗马最后一位皇帝罗慕洛被日尔曼人废黜,帝国从此不复存在。
故事说到这里应该算是结束了,但仍感到意犹未尽。我想再重复一遍,匈奴人的故事最吸引我的是,他们是咱们炎黄后裔的一支,却在西方世界创下了如此业绩。换句话说,今天的中华民族大家庭都是炎黄子孙,但并非所有的炎黄子孙都呆在咱中国这儿不动窝,有一支桀骜不驯的血脉早就伸到了欧罗巴的肌体之中(实际上越南人也是炎帝的后裔)。我并非想借匈奴野蛮业绩为今日族人脸上贴金。但你不能不承认,阿提拉身上所表现出的那种傲视一切的气概与力量,确实与当前之很多国人的软骨病、贫血症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更主要是与近一百年多年来中华民族所遭受的屈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我还要指出的一点是,阿提拉与希特勒不同,尽管在中世纪传说中,他是一个邪恶的化身,但他的英雄气概是不能否认的。虽然匈牙利民族与匈奴民族之间并没有直接的继承关系(他们是另一支亚洲游牧民族,可能与匈奴人之间有关系),但匈牙利人把阿提拉看成是一个古代的民族英雄。前面说过,很多男子用“阿提拉”作为自己的名字(不久前见报载有一个姓“阿提拉”的匈牙利人,来中国考查匈奴西迁的路线,真邪乎)。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各位网友赞同否,提出来权当怡笑大方:中国、日本、匈牙利、法国、意大利出资合拍一部上下集彩宽(三至四小时),让姜文饰阿提拉,史瓦辛格饰西哥特王,再请谁谁谁演阿埃丘斯;给姜文配一个色雷斯女人作情妇,让阿提拉的形象稍微软化浪漫一些,搞它一个史诗风格的大手笔,当是一部绝作不在话下,不论奥斯卡还是卡斯奥都能夺它几项大奖。假如这个设想当真有一天实现了,诸位不要忘记为我作证,这个意念(甚至会是角本)的版权属我无疑。
我不是学历史的,更不是搞历史的。但在整理匈奴西迁的资料当中发现,在公元四至五世纪时,罗马帝国与汉帝国都遭受到了蛮族的大规模入侵。在东西方对这种入侵有不同的说法,东方叫做“五胡乱中华”,西方则称为“民族大迁移”。这种不同的说法是有原因的。所谓乱中华,是说蛮族侵扰中华,但中华依旧是中华,最后还是被隋文帝统一。而西方日尔曼蛮族向罗马境内的大迁移,其结果是形成了新的民族国家划分格局,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我以为,一种多元的政治和文化环境有利于系统向复杂性的方向发展;而一个单一的权力中心,则由于缺乏相互作用机制和竞争环境,而缺少发展的动力。不知各位以为然否?比较东西方文明的发展过程,我以为中国处于一种很不幸的境地。纵观西方文明的历程,可以看出就象一个接力火炬,从两河流域开始,经埃及、爱琴到达希腊燃烧成熊熊大火,然后被罗马帝国推向整个西方世界,最后被日尔曼人规范成今天的格局。从中世纪开始,各个权力中心与教皇之间演绎出了复杂的政治斗争史。而中国的情况则不同,虽然我们中华大陆上有过不同的文明中心的相互作用,最后还是趋于统一。而且文明的发展的轨迹基本上是中国向周边民族国家的辐射,他们对我们的影响则相对要少得多。众所周知,中国文明的最辉煌灿烂的、爆发式的创造与发展时期是战国时期,这难道不与当时的多元的文化与政治格局有关吗?我不懂,为什么在中国总有人想到达到“天下大治”、“一统天下”,而且总有一代一代的帝王能达到这种目的;而在西方却没有人能够完成这种“霸业”呢?西方并非没有人想干这种事,比如上古时有亚力山大,中古时有罗马帝国,中世纪有教皇和“神圣罗马帝国”(由德皇统领),近代有拿破仑,当代则有希特勒。这所有些没有一个能获得持久的成功。亚里士多德比较希腊的共和制小国林立与波斯的统一帝国时认为,东方人是落后的野蛮人,他们甘愿服从;而希腊人则是成熟的民族,有独立的个性,决不会服从某个个人的权力。显然我中土人士不同意这种说法,但什么是更合理的说法呢?顺便说一局,在东西方所发生的蛮族对文明地区的大规模入侵都与匈奴人有直接的关系,匈奴人真是一个挺邪乎的民族。另外,本人要郑重声明,以上所言纯粹是一个历史门外汉提些荒唐问题就教于各位大家,绝没有要分裂国家的意思。本人的血统绝对是一个北亚人,以我北亚人的最高理想,当收复包括外蒙及沙俄霸占领土在内的所有大片失地。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我们这些炎黄后裔似乎特别衷情于大匈牙利平原这块地方,在匈奴帝国之后一千五百多年的今天,很多中国人喜欢来到这里经商。我相信我有朝一日会到那个地方,不论以什么身分。届时我一定要去布达佩斯的博物馆,找一找有没有可资凭吊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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