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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宰|文
小时候,村里的妇人们在农闲时经常两三个、三五个或更多个地聚在一起,她们一边叙着家常,一边娴熟地做着手头上的针线活儿。
给我印象较深刻的便是她们有的在纳鞋底,有的在上鞋帮子,有的在搓线,还有的在穿针引线。而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则是,有的在剪鞋样子或粘鞋样子。她们是那么认真又是那么喜笑颜开,时不时或一个人咯咯笑起来,或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提起“鞋样子”,我不得不说些琐碎的往事。
鞋样子,有大人的,有小孩的;有鞋帮的,有鞋底的;有用年画剪的,有用报纸剪的,有用花窗纸剪的,还有的是用不同的纸拼接在一起后剪的,最常见的要数用羊皮纸剪的。真可谓是各式各样,五颜六色。它们大都宝贝似的被藏在妇人们的百宝夹里。
有时候,妇人们还会在一起比比谁的多、谁剪得好、谁的漂亮。尤其是年轻的大姑娘、媳妇们更是喜欢在一起比比谁个手最巧,剪了最漂亮的鞋样子。那个被选出剪得最好的,有时候会脸红着害羞起来,因为其他人不仅会夸她,更会说她的男人或未来的老公有福气等等。当然,不害羞的人也会幸福的笑起来,并拍打或追赶那些说她的人,然后大家都一起相互逗着乐着。
我的母亲也有一个百宝夹,里面也藏着许多鞋样子。有一次,我不小心把一个小小的鞋样子给撕破了,还被母亲责怪了一顿,从那以后我就不敢玩它们了,因为我知道它们是母亲的宝贝,不是我想玩就能玩的。
不过,母亲沉默寡言,几乎很少参加村里妇人们的“群体活动”,包括一起边聊天边做针线活儿。所以,雨雪天或农闲时自个在家里做针线活儿是母亲的常态。当然,我喜欢母亲在家里做针线活儿,那样我就可以或一旁看着母亲的百宝夹,或有时有幸玩一玩里面的宝贝,包括鞋样子。
其实,我也不是光会玩,也能帮母亲一点小忙,比如帮母亲搓线:我在这头用一个手指勾着线,母亲在那头用双手掌搓着线。再比如,帮母亲递剪子、针钳子、手顶针,或帮母亲找针、找线什么的。
其间,我有种完成什么使命的感觉,既高兴又乐意做母亲让我做的任何事情,这有可能是因为做完后母亲会夸我,更有可能是因为完成任务后母亲会让我玩百宝夹里的很多东西。母亲也很高兴,会给我讲些百宝夹里那些宝贝的来历,它们有的是从姥姥那里来的,有的是母亲自己整的,也有的是哪个哪个亲戚邻居她们做的,等等。
母亲还会告诉我一些简单的道理,比如,给别人递剪子、递针等一头带尖的东西时,自己要用手握着或用手指捏着带尖的一头而把不带尖的那头递给别人,如果两头都带尖,自己要拿着那种东西的中端,平着、两头都左右朝外地递给别人,以免扎着别人的手。再如,在做别人交给自己的事儿时,不要不耐烦,更不要马马虎虎、随便了事,要不然还不如事先就不答应别人的好。
或许,在母亲的心目中,最值得说一说的便是那鞋样子了,虽然母亲在剪鞋样子上不是很手巧,但在母亲那里,鞋样子是很重要的。她时常说一说每一双鞋样子的来历,也常常小心翼翼的修护鞋样子上那些有所损破的地方。
再者,在母亲的心目中,鞋样子还有另外几层意思:
一层是,“鞋样子就像铸盆、铸锅时用的模子,没有它,做不出合脚的鞋”;
另一层是,“做鞋要有个鞋样子,做人也要有个好榜样!”比如,要像谁谁一样好好读书写字,像谁谁一样对父母孝顺、对长辈规敬,像谁谁一样能帮衬家里能干活,等等。
还有一层就是,“做人能做到鞋样子的地步就中了。”母亲的意思是说做人能做到榜样的地步那就太好了吧!
只可惜,母亲的鞋样子早已在翻盖房子时不知去向了;而母亲也在前年因病离我远去了。
现在是,母亲和母亲的鞋样子都已离开我远去了,只有在记忆中、在梦中见见它们了,也只能通过想起一些往事再回味一下母亲教给我的一些简单的道理了!
只是,现在想来,“做鞋要有个鞋样子,做人要有个好榜样”尤其是“做人能做到鞋样子的地步就中了”这样的道理其实做起来并不简单,这也或许是母亲有意无意间给我的另一种任务,而这种任务倒是更加极具使命感的啦!
只不过,这样的任务是怪难完成的!其一,以好榜样为做人的标杆实际上是很难持续做下去的;其二,能做到成为别人的好榜样更是纵使竭尽一生也很难实现的。
然而,不管怎样,在母亲的心目中,鞋样子确实是很重要,也很了不起的。
2017.5.14(西方母亲节)
于科学郑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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