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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向田野。啊!我的心怦怦地跳啊!春天在各处显示着它的美好。当我推开朝向牧场的小门时,各种灌木和树皮的香气向我扑来。我不回头地一直跑到小树林。蜜蜂在那里飞舞。空气里飘散着花粉,昆虫嗡嗡地抖动着它们的翅膀。更远处一座杏果园散开着一片雪白的花朵,新的一年刚到的斑尾林鸽在园子里呱呱地叫着。我悄悄地走着。
小路默默地引领着我。“来啊!你不是就一个人吗?第一个弯道就在不远处。到英国山楂树前你再停下。”这样的召唤让我昏了头。我踏上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蜿蜒在两个篱笆之间,篱笆上歇着小鸟、挂着浆果,我问自己:我该停下来吗?
越往前走,我就越被沿途所吸引。我越往前走,道路越来愈荒凉。
植被消失了,土地变得越来越宽大,到处生长着灰色的灌木或没长大的柳树。一阵阵地,在空气里传来潮湿的淤泥味道。
突然,在我的前面升起了一道堤坝。这是一堆垫高的土,土上长满了杨树。我爬了上去,发现了那条河。
这是一条大河,河水流向西方。因为冰雪的融化,河水在上涨,汹涌的河水夹带着树木奔流向下。河水里带着灰色的泥沙,有时不知何故,会出现巨大的旋涡,吞没着大量的漂浮物。当河水在它流经的前方遇到障碍物,它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五百米宽的河流,带着巨大的质量,整个地冲向河岸。期间,还会有一股更加狂暴的激流,高高耸起,切断河水中的淤泥。此情此景显得如此恐怕,使我浑身颤抖。
在下游,激流分叉,一座岛屿凸显。陡峭的岸边布满了密密的柳树林,使人很难穿越。
那是一个很大的岛,岛上生长着大量的桦树和杨树。在岛的端头,搁浅了一些由河水携带过来的树干。
当我再回过头重新观察河岸时,我发现,在堤坝下面,就在我的脚边,一个小湾遮掩着一片细沙滩,水面平静,是一潭死水。我走了下去。女贞树、巨大的爆竹柳和青绿色的桤木在这个避风港的上方形成了一个拱顶。
在昏暗中成群的昆虫在嗡嗡作响。
在沙子上我看见了光赤的脚印。这些脚印从水里来,朝向堤坝。
它们都很大,很有力量,像是野兽的步子。我害怕了。这个地方闭塞而且荒芜。我听得见水流的声音,是谁躲在这个小湾里?在这个秘密
的地方?
在我的前方的岛上静悄悄的。可是它似乎对我有一种威胁。我感到孤单、无助,暴露在外。可是我无法离开。一种神秘的力量使我留在这个孤独的地方。我寻找一丛我可以藏身的灌木。没有人在窥视我?我出遛到一丛带刺的树丛中。松软的土壤上覆盖着一层柔软的青苔。我在那里,外人看不见,我等待着,窥伺着岛上的动静。
开始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在我的上方是树叶的阴影;昆虫到处在飞舞;有时飞过一只鸟;水在流动,在沙滩出弯弯曲曲地慢了下来。时间过去,单调枯燥,我昏昏欲睡。
我睡了很长时间。
我是怎么醒的?我不知道。当我睁开眼时,惊讶地发现我还在灌木丛的下面,而太阳已经临近下山,到了傍晚时分。在我的四周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可是,我保持不动,在我的藏身处,我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在岛的中部,在树叶之间,冒出了一缕烟,轻悠悠的,青灰色的。岛上有人住。我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我注意地观察对面的河岸,可是一无所获。没有人出现。一会儿后,烟消失了;像是一点一点地被收进树枝里,就像看不见的土地把烟给吸收了。什么也没有
留下。
太阳下山了。我从藏身地出来回到沙滩。
什么发现让我大吃一惊?在最先发现的沙滩上有脚印的地方又有了刚刚印上的带土的印迹,在我睡觉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就在我躲藏的地方的旁边经过,而我却没有看见?
芦苇丛的后面已经是一片夜色。一只鸟突然从灯芯草中飞出,飞过时发出尖叫,而从岛上回应的是一种悲伤地呻吟。
我赶快往回逃跑。
回到家天已经全黑了。
想想看,马汀奶奶会怎么接待我。
“你这个流浪汉!光脚丫子的人!满处瞎跑!”
她吼叫着:
“浑身全是泥。”
“看看你的一头乱发!”
头发里满是树叶和荆棘。
“去,去洗干净!”
我一声不响,羞愧地去了洗澡间。我了解马汀奶奶。她的怒火和喊叫都不会维持太久。
“你不觉得丢人?”
当然,我懂得羞耻,可是羞愧的人保持沉默,我不吱声。
“嘿,要是我对你爸说!巴斯卡(巴斯卡是我的名字),你瞧着,你的父亲会做什么,你的父亲!……”
我非常了解我父亲,可是我也了解马汀奶奶:她总是这样对我说:“你这个坏蛋,这是你走运,马汀奶奶没有力气对付你这个捣蛋鬼巴
斯卡。之后,你的父亲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威胁之后,她又表示了关切:
“你一定饿了吧?”
我真是饿了,直流口水。
“当然喽!”她嘟囔着,一边拿起了煎锅。从早上起整七个个小
时!……太糟了!……我说,我的头发晕……
我瞎说:
“我是饿了,马汀奶奶,这次我的头发晕,但是晕的不太厉害。”
“我呢,只有中午剩的汤……还有两个西红柿……还有点香肠……”
我听见了脚步声。巴嘎波进了厨房。
他从来没有显得那么高大。一身野人的模样。马汀奶奶吓的把锅给摔了。可是他对这点视而不见。
他说:
“我给你们带来了红眼鱼。把鱼烧了。你们不会拒绝给我一杯葡萄酒吧?”
他坐在了桌子旁边。
马汀奶奶取过了鱼筐。
我听见她刮鱼鳞。在锅子里油在冒烟。我们邀请巴嘎波一起进餐。马汀奶奶取来醋、麸皮面包和一罐葡萄酒。
巴嘎波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长刀。他给自己切了一大块面包,放上两条鱼,在食物上方用木片划了一个十字,开始吃了起来。
我们看着他。他一句话不说。他的身上散发着河的味道。
我们不想吃。他注意到了。我们的眼睛互相对视。
“应该吃,孩子。”他嘟囔着:“我是为你钓的鱼,鱼刚从河里……你很了解了,那条河?……
还有河中的岛和灌木丛,你在那里藏着来的?……”
我的脸色变得煞白。马汀奶奶注视着我。巴嘎波从鱼盘里拿起最
好的一条鱼,放到我的盘子里,用一种不经意的出人意料的神态,切
开鱼,取出鱼骨,在鱼肉上滴上两滴油和一小勺醋。
“应该多吃,”他说:“你可以咬了。”
马汀奶奶有一点赌气。晚餐在寂静中结束。当盘子被收起来时,一直沉默的巴嘎波,用他的长刀的尖头在桌上划了一些图样。那是一些不为人知的鱼,有一些鱼翅是竖起的,有一些巨大的鱼头上朝天张开着贪吃的大嘴。还有一些不可思议的蛇和水龟。
马汀奶奶和我默不作声,被这些奇特的野物所吸引。突然,巴嘎波低声咕噜:
“我嗅到了暴风雨。”
不一会儿,远方响起了雷声。
巴嘎波立起身,他说:“晚安!我得抓紧时间。”
他消失了。
雷整夜地打着。雷声轰隆作响,完全失去控制。滚动的吼声覆盖了整个村庄。闪电忽明忽暗,就像一把火剪。雷电落在松树上,松树被劈开和推倒。房屋在颤动。深处的地下室回想着轰隆声。我缩在被子里,想着那条河。在闪电的蓝色光焰下,河水应该是发着昏暗的亮光吧。
风夹着雨,雨水倾斜着击打着房子,在发狂的暴雨中,房子从上到下发出吱嘎的呻吟。暴风雨一直延续到天亮,然后悄悄逐渐远去。
太阳露出云端,灿烂的阳光复又照亮了广阔的田野。
需要整整三天的炎热来晒干土壌。
在这三天时间里我哪儿也没去。
马汀奶奶重又开始到处走动,她被她的爱好推动者,忘记了我的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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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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