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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魔袭来的难受
2月1日,春节的假期还没有到,想着我晚上必吃的催眠药,我决定到医院去取药,顺便,也替小珂和小杰把药去了。在这之前就总有些咳嗽和流鼻涕,想着2018年12月份我就有这种感冒的过程,我满不在乎,大早上去304医院取了药,人不多,要过节了么,又是年初,我很快就取完药回到了家,按照往常,我10点半开始做饭。我和小珂在一起吃了饭。中午休息了一下,傍晚4点,我又去了广场,还和不常来的刘信荣(原来的院总,秦山二期设计时开始了交往)凉了有一小时的天。特别是在这之前看忘了《李鹏核电日记》,心中多有感想,加上在马识路家吃饭时,他对我谈到美国对中国的限制,影响到核燃料后处理中法之间的合作。我和刘信荣谈起了中国核电和与外方合作中的一些问题,我们的观点很一致,谈得很高兴,天都黑了,路灯也亮了,我觉得很累,也是一直站着,膝盖里酸疼,往回家走时觉得自己似乎是真老了。其实有这样的感觉已经有几天了,嗓子不舒服,有痰。我没有太在意。
2月2日,早上9点吧,小珂匆匆来对我说,小杰的姨夫去世了,他妈一个人在老家时,多是那位姨帮忙,该去参加遗体告别活动。我支持,农村多注意这样的礼节,再说,也是一种心意。他们十点开车,直奔河北唐县老家。陆陆在家陪着我。我们俩吃的午饭,陆陆吃饭随意,早饭吃的晚,说不饿,我们凑护着吃了饭,他上楼,我收拾完后躺到床上,似乎觉得很累,眯了一小觉,醒来觉得双手无力,有点发抖,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发烧了?我把陆陆叫了下来,他找来了温度计,居然是37.7°C,他给他爸妈发了微信。他爸妈正在回家路上。5点到家,小珂再给我量了体温,38°2了。我真是觉得混身无力,加上咳嗽,像是从胸部深处在呛咳,痰液出不来,直咳到全身力竭,痰才出来了一些,然后歇口气,不多久,又会这样咳嗽。
2月3日,一大早,她就带我去了社区卫生站,发着烧,呛咳着,连上楼梯的劲儿都没有了,使劲儿抓住扶手,把自己拖上去,去医务室的一路上,直接是抓着小珂的胳膊往前蹭着。真是觉得没有力气啊!连2015年心肌梗死发作后,我都没有这样的难受,这样的无力。
病人不多,我在社区卫生站接受了抽血化验,白血球偏高,大夫就给我开了消炎的头孢,既没有对我的胸部听诊,也没有给我试一下体温,在这期间,后面一个等着看病的人都没有。我们付了款,取了药,回了家。
晚上,我咳嗽越来越厉害,体温一直不下,甚至升到了38.8°。小珂说第二天去304医院看急诊吧,因为第二天就是正式放假,春节开始了。
在急诊室里的三天
第二天,小杰开车,小珂扶着我,去了急诊科,急诊内科等候看病的人还真不少,前面两个人,听到的是他们俩全是甲流。轮到我,大夫就问了我肚子难受吗?我否定了,他接着就让我去接受X片照影。他拿到我的片子后立刻判断:肺炎,局部炎症。于是立即开了输液单,女儿去付钱,取药,我就坐在急诊室的靠背椅里,开始了整整三天的输液。那个三天,真是让我和孩子们特别受罪的三天:近乎五个小时的输液,直直的大座椅,本来就在发烧,坐的累极了,不得不常常低下头,把头埋在双手掌里。陆陆和他妈会在两个小时后,来医院帮我小解,因为厕所里没有挂钩,得有人举着药袋,等到输完液,他们又开车来接我回家。我觉得我的腿里一点劲儿都没有,坐进小汽车里,腿都要用手把腿掰进去。不过体温下降了。咳嗽引发的痰液也比较容易出来了,走路的劲儿也好多了。
我所在的呼吸科病房里的病人们
第四天,也就是初四了,我一大早,自己去了门诊,门诊挂号处不少人在窗口排着队。我决定在机器上挂号,两个机器都不好使,幸运的是在第三个机器上挂成了:呼吸科,一个大夫,第一号。我自己坐电梯去了候诊室,候诊护士站还没有开始工作。就在8点十分的样子,医生都就位了,小珂也到了,医生看了我的片子,让我再去照一张片子,片子出来,送给大夫,她说:炎症还有,住院吗?我真是求之不得。我们去办了手续,我就进了呼吸科的病房,第16号,病房里已经有了两位,我还没有把东西收拾好,护士们就把我的创移动到靠近15号床,原来的位子又加了一张床,61号。这个病房就安排了四个病人。14号,89岁,15号86岁,我,84岁,61号,80岁。全是老人,全是肺部有病。但是情况各自不同。
各自不同的不是简单地年龄和病的程度,而是可怕的老年痴呆程度。治愈肺部疾病的情况,我不了解。
14床的老人,双叶肺炎。要么是护工或者家属(女儿),把床头摇高,让她吃饭,此外,她全是侧卧着躺在床上,偶尔,会见到护工扶她下床去厕所间,可是下身是光着的,去大便?不知道。她原来是长春电影制片厂内的制片剪辑负责人(?),从她女儿的言语中,她曾是有相当技术和权威的人,可是现在只是一个在头上扎成几根细小辫子的没有什么记忆能力的老人。每天接受输液,接受嘴里喷雾治疗。但是我从没有听见她咳嗽。前天,她甚至拒绝进食。我有点觉得她是不是不想活了,这是我瞎猜。她在医院里一定住了很久了。
15床上的老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小便,随意地拉潵在床上,整个屁股下全垫着尿不湿,但是每顿饭吃的可是足足的,手有点抖索,拿着食物往嘴里塞,用小勺脍着汤往嘴里送。知道饿吗?据说她以前是军队里的,至少每天来看望他的老头是个什么军官,90岁了,腰板还直直的。但是,我没有见过病人和他说过什么。我出院前的一个晚上,9点都过了,我也已经服过催眠药了,就见护工拼命要她张嘴,要给她灌水服药,她强有力地拒绝,不肯张嘴。我实在看不下去,下来帮助那位护理员,想办法按住病人乱动的手,可是她死不张口,带着喷嘴的水进不了嘴里。我觉得这样不行,对护理员说,一定要请护士来,否则愣把药片塞进嘴里,还可能被水噎住嗓门。护士被请来了,好言好语相劝,看来没有效果。我则上了床,之后药性发作,我睡着了。后果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清晨,我看到的是她侧着身,睡熟在床上。是护士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不得而知。
61床是在我入住后进来的,不满80岁,可是满头白发,要是说她和我同岁,不会有人怀疑。不同于其他两位病人,她还有意识,能够自己活动,尽管动作缓慢。她患的是肺慢阻,年轻的时候抽烟,得了病以后不抽了。老了没有什么事,成天就是打牌。家人过来说什么,她都会含笑不语,我和他儿子的聊天也会让她呵呵地乐个不停,平时则就侧身闭目躺着。
整个病房里就是我在咳嗽,可是我的病是最轻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多亏今天有了手机,有微信,有朋友圈。还有,我带了一本史铁生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我接受输液时,就看书。吃完饭,自己在走廊里溜溜。这是我一生住院过程中最闷气的一次。看着这些老人的状态,我坚定地认为,我绝不能让自己痴呆,丧失意识,那样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病人家属的各型各态
病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显然都不困难,14床的只有一个女儿中午过来,喂她吃饭。请了护工,护工平时也就坐在椅子上。看来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估计老伴儿早不在了。这个女儿吃过饭就回去了,一切都交给了护工。
15床的家属可就复杂了,我入住的时候,有一位护工,家属就见病人的老伴儿,90岁了,还有就是他从美国回来看望母亲的女儿,据说是学哲学的,可是,她的为人连一点基本的人性都没有。脸上显露的不是知识分子的谦和和淑女相,而是一种强横劲儿。他们请的护工据说已经换过两次了,我入住的第二天,原来的一位护工就不见了,据说是不满意,退了。老头和他女儿当天随身带来了一位粗嗓子的文化水平不高的女人,据说有一些亲戚关系。我就给她定名为“家里人”吧。这位“家里人”和病人的女儿应该是平级的远亲姊妹关系,但是病人和这位“家里人”完全看不出任何亲密关系。中午,饭来了,这位“家里人”只有一盒米饭,没有一点菜。吃白米饭就白开水?61床的家属,一位年轻姑娘,看不下去,正好有头一天定的菜没有取,她把菜取来,给了这位可怜的外乡来的“家里人”。第二天,我含蓄地对那位美国回来的女人说起这件事,也夸奖那位服务员对病人照应的周到。没有想到,这位有文化的女人对我说,给定了萝卜汤啊!而萝卜汤是给病人和“家里人”一起吃的,就是一小碗清水萝卜汤。“家里人”把那碗清汤放在给病人临时搭起的饭桌上,病人就着馒头都吃了!这样的留洋生,简直没有一点点人性。我出院的那天,那位女人赶着飞机回美国了,这位“家里人”也不干了,又有一位什么人来替换她。家里缺钱?我绝不相信,做军官的老头!留洋的女儿!就是不懂得以心换心。
倒是61床的家属,特别是病人的大儿子,是个可以交流的普通人,每天一大早,七点吧,就会赶来医院,待人和蔼。我不知道他的工作背景,但是却是一个善良的男子。我用小伙子称呼他,常常请他帮忙办一些事。
社会是那样复杂,在病人的家属身上反映的清清楚楚。这不是有钱没有钱的问题,也不是文化头衔有多高的问题,善良来自从小的教养。
呼吸科的医生们
我的值班医生在我入住的当天早上,详细地记录了我和小珂向他介绍有关我的一切情况,包括我因为心血管病和晚上必须吃的睡眠药,给我的印象不错,记录的很详细。过节么,就是他值班。以后我总可以按时拿到我该吃的药,但是,奇怪的是,既然每天吃降压和降脂药,却从来没有给我测量血压的医嘱,住院那么多天,从来没有护士给我测一次血压。是在出院的当天没我突然感到头晕脑胀,自己到护士台,声明当日出院,于是一名护士让我在护士台测了一次血压,果然不正常:高压才113,太低了。我自己回来接上了吸氧管,吸了半个小时的氧,舒服些了。当日出院,没有人管我了。
最有意思的是周二医生们正式上班了,在门诊接待我的女医生带着一波值班医生,开始查房,到了我的床边,我还没张嘴,她就对着我说:“是我让你住院的,对吧?其实当时已经显示好了许多了,准备出院吧。”专身就去了邻床。连问一下这几天的状况都没有,好像是她恩赐了我,然后觉得这些已经够了。其实,那位值班医生在头一天就已经通知我了,要我周二准备,周三出院。可是在这之前又是CT照影,又是彩超,又是心电图,楼上楼下,把本来都开始舒服的我反而给累着了,周一和周二都觉得没有力气,咳嗽也多了起来,可是他们连什么也没有对我说。什么医生啊!出院开药,我对他们说了,需要催眠的思诺思,结果给开成了舒乐安定。幸亏我注意了一下,他们加开了另一张单子。
以后再有病,打死我都不会去呼吸科,我宁可去干一科,老年心内,医生和护士都很耐心和善。不过,那时都是在2015年和2016年了。部队医疗体制改革,会对老年心血管科也会有影响吗?真不好说。出院就出院吧。
我的家人和朋友们
这次从进急症室到最后出院,都显示了家里人对我的亲切和关心,小杰一趟趟地开车,陆陆正好用他放假的机会,一趟趟地到急诊室,甚至不顾进女厕所,帮我提着输液袋,小珂就不用说了, 她每时每刻都在关心着我,还帮着我找了14床的护工小马,让她帮着我点,专门给她一天一百元的服务费。也就是靠着小马,我一个人在一个上午又是彩超(空腹,膀胱充水),又是心电图,每天晚上还给我泡脚,然后热乎乎地上床,要是没有她啊,我可就懒着哪。
这里特别要提到的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就在住院的第二天,王先培居然打听到了我的住房,进了我的房间,还正好需要人扶我去做CT,别人看着他对我的亲切,还以为是我新招的男朋友哪。其实也不错,男性朋友,还是这两年在操场上熟悉到了极致好朋友,是从一起干秦山二期核电认识的最为得力的土建室主任。我是爷们儿,我的朋友们中有多少老爷儿们!
让我非常意外的是第三天上午,田震寰的夫人孙大夫拿着水果,进了我的病房,她的出现当然还是代表了老田对我得关心,不过,也是显示了我和孙大夫是谈得来的好朋友:我喜欢孙大夫,她的善良,勤劳,能够交流的特点。
但是最最让我意外的却是,第三天,田震寰在上午出现在了我的房间,我真是惊讶坏了,那样地迈不开步,外面还下着雪,这个可是真心啊!我对他说,你这肯定是瞒着孙大夫,他笑着说,就是,孙大夫那天上午去医院了,他就溜过来了,可是地上有雪啊!他还特别讲究地买了一盒酸奶和一小盒巧克力,酸奶好重啊!这里包含着的,可不是普通的友情啊!真是一辈子找不着的朋友情啊!我对她说:你可不是“真坏”了(操场上那个别人逗他玩,用的谐音),是“真好”(田震寰,田真坏,钱真坏,现在是田真好:寰,坏,好,huan ,huai ,hao;钱、田qian tian, 有意思的谐音)!我们哈哈大笑。我回院的当天中午立刻给他家打去电话,不管是孙大夫,还是老田接电话,都是表示我的谢意和真挚的友谊。没有想到是老田接的电话,正好!他真是很高兴,说明我心里有着他。
回来后第二天一大早,季琦华又拎着一箱奶进门来看我了,这不是这么多年的简单的一起唱歌的朋友,我们真是铁到了家的姐们。
今天通过微信,原二院退休群里的朋友们知道我出院了,都发出信息,要我好好保养。居然现在在法电担任重要工作的宋旭丹还和我联系上了,下周要来看我。
朋友,朋友啊!我深深感受到了我的身边有着不一般的朋友情。老了,除了家人,最值钱的就是有情有义的朋友们。
为了我的家人,为了我的铁一般的朋友们,我一定要顽强地活下去,而且不痴呆,不给大家找麻烦。我要快乐地活着,还给大家带去快乐。
昨天,小杰开着车,我输完最后一次液,吃了中午饭,小珂拿了我的衣物(就是忘了我的洗脸和洗脚盆),在护工小马的协助下,出院了。
今天我没有怎么咳嗽,嗓子除了还嘶哑外,不疼了。
过去了,这次害病,让我观察了一些人,好人,善人,也有让人不可理喻的人,服务周到的护士们,也有不会说话和办事的大夫们。但是,我和以往一样,从不显示对人的不满,总是快乐,说话和气,充满善意。
2019年开年不利,但是也许这个不利会帮我迎来利好的一年,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70周年的大生日。
2019年2月15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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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2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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