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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交杯酒”,似乎“交杯”修饰的不是“酒”。“散伙饭”比“交杯酒”好点,可能“饭”单指饭局比“酒”单指敬酒频率要高些。
李:
这不就是一个黑箱子吗,里面啥关系对语义计算有什么用呢?如果有用,那就在词典绑架性标出,如果没用,就不管它。“交杯酒” 与 “酒” 的不同,是前者有个坑 【with+human】:“与张三的交杯酒刚喝过,李四就跟他掰了。” 后者似乎也可以,但那个似乎随机性很强或者后者指的是前者的时候:“与张三的酒刚喝过。。。”
白:
考虑创造新说法的安全性和可接受性,这问题不能绑架了之。见面礼,也属此类。现在流行的“谢师宴”,若干年前肯定是不说的。如何“安全地泛化”,对于语言生成来说是新课题。
李:
如果说的是语言生成,譬如在机器翻译应用,那么,一个系统有选择的余地。不必要翻译成一个短小紧凑的 【合成词】 的表达方式。可以用比较散漫的句法表达方式,这样相对保险,也规避了 word formation 的泛化的问题,因为句法的本性就是泛化和随机,构词法则不然。“谢师宴” 可以表达成 “感谢恩师的宴会”。
白:
人机对话不同
需要惊喜
李:
白老师看的是未来,锦上添花的东西。现如今雪中送炭还远没解决。
如果是 parsing,这种泛化的合成词的确词典收不胜收。汉语的造词能力特强,需要专门的 compounding 的模块去识别。
白:
单字形容词重叠+的,应该是系统性的现象。词典化怎么看都不像正路子。
李:
应该是两手吧。常用的 aa 重叠,尤其是双字的合成词,常规词典有收。系统的 rule 也必须有,娄底,保证recall。何况 “美” 与 “美美” 不是 1+1 的关系。可以被 “美美” 所状的谓词,单个的 “美” 根本不可能,无论睡觉、吃饭。同理,“好好” 与 “好” 也差别很大。可是 “幸幸福福” 与 “幸福” 就完全是规律化、系统性的现象了。即便用法有别,也是系统性地有别。这与 “好好、“美美” 不同。
白:
美美,是当事人感觉美。好好,是提要求/愿望的人觉得满足要求。轻轻,是行动人的身体或者行动人操控的物品宛若很轻。这一切基本与谓词无关。
李:
“美美睡上一觉”;“睡一个美美的觉。”
说与谓词无关,谓词不同意吧。
如果无关,辛勤与工作也无关。辛勤也是说人,工作也是说人,当“辛勤”修饰(状语)“工作”的时候,两个人是一个人。
如果说句法上的修饰关系,到了逻辑语义层不应该有所反映的话,那么逻辑语义表达中就不存在定语从句的路径。那么,“我说的话” 与 “我说话” 的语义区别咋办呢?
目前我们的处理是:“我说的话” 有一个小句“我说话”,这个小句有一个修饰的路径(Mod-S)指向“话”。
白:
逻辑语义是一个“结构体”,标配是负载最外层结构的词对外。需要其他词对外时,就需要定语从句来改变。所以定语从句不改变结构内逻辑语义关系,只是指派了不同词语来“代表”结构对外而已。S-mod是一个句法关系,不是逻辑语义关系。
李:
我对逻辑语义的理解是宽式的,涵盖一切由语句表达的涉及概念之间关系的语义,表达的是人对语句的理解。有了逻辑语义,再加上节点上的概念(从语词到概念的映射,理论上要经过 WSD),就可以说人理解语言了。如果是机器达到了上面两项,那就是机器的自然语言理解了。从这个角度看,定语从句不仅仅是表层的句法关系,它也是深层的语义关系(在 argument structure 以外的另一个维度)。
白:
“吃饭”,和“吃的饭”,吃与饭的逻辑语义关系不变,只是这个结构体的对外代言人,一个落在“吃”,一个落在“饭”。
李:
没错,吃饭 与 吃的饭 在 arg structure 维度,逻辑语义完全一致。也因此我们的 deep parse tree 上,下面的小句是等同的。跳出这个SVO结构体以外的维度,或者说,这个 SVO 与其他 SVO 发生关联的时候,这种关联也是语言理解的必需,也是语义。至于这个语义及其形式化的表达,叫不叫逻辑语义,那是命名的问题。但它的确是理解的必需,也的确是语义,也不能说不逻辑。对于 “我喜欢吃饭”,这个“吃饭” 的 arg structure 就直接做了 “喜欢” 的对象,到了 “我喜欢我吃的饭”,这个 arg structure 就只能降一级,然后通过 “饭” 来做喜欢的对象。逻辑上,arg structure 只是一个最基本的事件语义元件。
白:
结构体能做萝卜的成分有多个,包括最外层谓词本身。这并没超出逻辑语义范围。真正超出的是语用,比如定语从句有“造成既成事实”因而“强加于人”的感觉。
李:
由于这些元件的叠加所产生的语义,在语言表达中有很多方式,而且语言的节省(或偷懒)原则,使得这些元件的坑里面的萝卜往往省略,造成了语言向逻辑映射的困难,构成了 deep parsing 的挑战。说定语从句是句法形式,表达的是语用,而不是语义。这种说法,可成一家之言。可是,语义和语用本来的界限就有相当的灰色地带,哪些东西可以从语用的边界拉到语义这边,哪些东西可以在语义中挂起来,留待语用去解,都是一个公婆各有理的 practice,实践中就是系统内部(system internal)的协调。
白:
“惯于充当世界警察的美国”,就有把“美国惯于充当世界警察”当作既成事实强加给受众的意思。
李:
我个人的原则是,凡是 domain independent 的,都应该在语义里面表达和求解。凡是关涉 domain 的,或应用的,那就先挂起来,留到语用去解。这是把语用(pragmatics)与应用(apps)紧密联系了。定语从句是独立于 domain 的,不管哪个 domain 哪个应用,定语从句所表达的那点意思,都是一样的。当然会遇到有些语义计算的现象,它似乎有某种 domain 独立性,但又不完全。这时候的定夺就有任意性。主张在语义阶段求解的,加重的是语义 component 的负担,节省的是那些对此现象有要求的 domains 的 work,浪费表现在对于那些对此工作没有要求的 domains,那个语义工作就是白费功夫了。
白:
你这语用不是pragmatics,而是language usage。pragmatics一定是领域无关的。但pragmatics同样独立于逻辑语义结构
李:
前者我不确定,也许 community 对 pragmatics 的理解是你所说的,那样的话,“我的语义定义”里面是包含了这部分的。后者好像不对, language usage 一般指的是纯粹语言学的句法、词法、习惯用法等表层的现象。language usage 不是一个语言学的相对独立完整的 component。
白:
或者application,反正不是pragmatics的意思。这误会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听你说语用我就感觉对不上茬儿。
李:
哈哈。
用的不是同一套话语体系,交流的时候要是不相互了解的话,的确很别扭。
举个具体的案例。费尔默上个世纪70年代(?)提出格语法(Case Grannar,深层格)的时候,我的理解,这是语义。实际上就是逻辑语义。当他不断把这条路线往下进行的时候,终于越来越趋近语用,最后成就的 FrameNet 在我的理解体系里面是属于 “语义” 向 “语用” 过度的结果(因此我一直批评它说在NLP中不尴不尬),但仍然基本上是领域独立的,可以划在语义的大范畴里面。可是,到了 MUC 创立了 IE 的时候,这就不再是领域独立了,于是就完完全全成了语用。信息抽取领域定义的那些关于事件和关系(知识图谱的发源)的 Templates, 与费尔默定义的 FrameNet,从形式上看,是一体的。不过在 FrameNet 里面,成千的 Frames 组织成了一个基本独立于领域的 hierarchy ,到了 IE 就完全放弃了自上而下的这种继承,一切都是零敲碎打,随着领域 随着应用随时拼凑起来的 Templates,直接服务于产品。
白:
指代消解,言外之意推导等,这些才是“语用学”环节要解决的问题。
你在美国,只要不用pragmatics指你说的语用,啥事没有,但对国内的人就不同了。你说的语用,在国内叫知识表示。
李:
指代在我的“科普”体系里面,是另一个 component,属于 Discourse,那是另一个维度,是篇章的维度。知识表示 (knowledge representation)有两大类吧,一类就是 ontology,有普世的,譬如董老师的 HowNet,也有领域的,譬如,医学领域的 ontology(本体)。另一类知识表示是动态的、流动的,就是现在红透半边天的知识图谱,其基础就是 IE,加上 篇章的、跨文本的一些工作支持的融合(fusion),包括merging,deconflicitng 等 mining。
白:
句内也有指代,无需篇章。
李:
句内也有指代,所以才有以句子为最大单位的句法的与之交互。交互的结果就是乔老爷的所谓 Binding Theory 或 Principles,但是指代在借助句法做了句内的指代以后,自然的下一步是走向篇章。事实上 乔老爷的 binding 原则之一,就是把句法搞不定的,推向篇章。那个原则是,本句的某个 NP 不可能是这个指代词 (“自己”、“他”)的所指。根据这一原则,句法的作用只是否定了一种可能,留下的是其他的可能,让篇章去寻。
我的相关科普在:【立委科普:NLP 联络图 】(英文在: OVERVIEW OF 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 )。里面把与 NLP 有关的语言学 components 按照我自己的理解,梳理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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