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科学时报》记者郝俊
针对郝俊记者的提问，我对《2010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作了如下识读：
1. 从总体上看，我国高等教育规模持续增长，各类高等教育总规模数已达3105万人。在您看来，这一规模与我国当前的高等教育资源是否相匹配？高等教育规模的增长比例，是否处于合理范围之内？
高等教育规划既受制于高等教育的内部发展规律，更受制于高等教育发展的外部发展规律。根据《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的要求，2020年国家高等教育总规模数要达到3550万，高等教育的毛入学率达到40%。此数据是专家根据我国高等教育实践得出的一个比较科学的数据。按此数据今后十年每年高等教育规模数新增应该控制在50万人左右，今年新增126万人，无疑是超过了规划数。从当前我国高等教育资源来看，虽然《2010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中的四个数据（生师比、人均校舍面积、人均教学科研设备值、新增教学科研设备所占比例）满足了教育部办学的合格线，但从实践上来，当前我国高等教育资源仍十分欠缺。学生大班上课、实习实训锐减、教师欠缺的情况几乎在每所高校中都普遍存在。虽然2010年高等教育总规模的增长在理性的范围内，但与实在的高等教育资源相比较，高等教育总规模的增加略显快了些。在今后的几年中，最好新增规模数控制在50万人左右较为合理。
2. 据统计，我国本专科生、硕士生的招生人数增长比率均有所回落，2010年增比分别为3.48%和5.66%。与此相对照，高校专任教师的增比为3.68%。从师资和学生的增比来看，是否表明我国高校招生规模已进入正常发展态势？
我国《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明确提出，到2020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要达到40%。人口专家预测中国未来十年18-22周岁年龄的人口分母将下降4000万人左右。要实现2020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目标，每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要增加1.6%左右。普通高校本专科生在高等教育总规模中占比在75%左右。从这点看，2010年本专科生增比是合理的，也是正常的。硕士生招生增比略显快了些，硕士毕业生的就业难度将进一步加大。高校专任教师同期增比为3.68%，比本专科生、硕士生增比略少，也说明我国普通高校生师比这一比例将稳定在18：1左右。这个比例是教育部规定的普通高校办学的合格线。2011年，我国计划招本专科生675万人，比2010年增14万人，增比将是2.12%，说明我国普通高校招生规模正在调整，并逐步走入正常发展态势。
3. 统计公报显示，2010年普通高校的生师比为17.33：1，较前几年没有太大变化。这一比例，是否反映出我国高校教师的负荷较大、高等教育师资仍然不足？除了生师比，还有哪些指标能够直接体现大学的办学质量？另一方面，您认为统计公报的哪些衡量指标还需进一步细化或扩充，以进一步显示教育质量方面的变化？
这几年普通高校的生师比指标没有太大变化，基本维持在教育部规定的 (教育部教发[2004]2号文件)生师比18：1的合格线以内。生师比是反映一所大学办学质量的重要指标，虽然这一比例并没有一个国际公认的合理数据，但世界著名大学这一比例普遍较低，如耶鲁大学生师比基本维持在4：1；巴黎第六大学（皮埃尔与玛利•居里大学）生师比是4：1；柏林洪堡大学生师比是9：1。生师比过高就会使高等教育的质量下降。虽然目前高校生师比没有超过教育部规定的合格线，但我总认为生师比过高是中国高等教育的一个隐患。
高校的核心使命是培养人才，除生师比以外，以下指标对高校的办学质量产生着直接的影响：教学经费投入，特别是本专科实习实验设计费用、教师教学差旅费用、学校体育设施维持费用、教学仪器设备维修费用等，直接影响人才培养的质量；图书文献投入费用，包括图书及数据库资源的购置费用；互联网建设情况，包括网上教学资源的数量、网速、资源共享、网上互动等情况；文化体育设施建设情况，包括档案馆、校史馆、图书馆、体育馆等配套情况；实习实训基地建设情况，包括学生实习实训的基地建设，实习天数，实训教师的数量等；专任教师情况，包括教师的师资数量、职称结构、年龄结构、学历结构、学缘结构、学科专业结构等，也包括学科带头人建设情况。
教育事业统计公报公布的数据逐年丰富，每年都有新增的项目数据，如果从高等教育使命上看，教育事业统计公报在高等教育方面还应该增加以下数据，如图书数据，包括新增图书与人均图书、电子资源总值等；科研进展情况，包括国家级奖励，国家重点课题数量等；科研转化情况，包括成果转让的数量与金额等。可以细化一些项目，如专任教师的职称结构、学历结构等；高等教育总规模数的构成情况；校舍建筑面积的构成情况等。
4．去年，高职高专学校增加31所，本科大学增加22所。有学者指出，“千校一面”是我国高等教育存在的弊病之一，从统计公报来看，是否表明我国的高校依然存在“同质化”发展的问题？
“千校一面”是我国高等教育的顽疾，它的根源在我国高等教育的投入体制、投入机制、奖励制度、评价制度等，它的解决也需要制度的变迁。从这点说，解决“千校一面”问题决不是一年之功，它需要长期不懈的努力。从统计公报看，我国高校的“升格风”仍没有得到制止。中专升专科，专科升本科，一般本科升教学研究型大学的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基本套路，没有得到改观，高校“同质化”问题没有得到明显的改观。值得关注的是，高校硕士授权数量没有变化，或许体现出当局对高校普遍追求研究型大学倾向的警觉。只要控制住硕士授予权单位不增加，就控制了普通高校办研究型大学的冲动。
5、根据去年高等教育发展的统计情况，您认为规划纲要中提出的“全面提高高等教育质量”这一主题，是否得到了贯彻？您对我国高教界提升教育质量，还有哪些意见或建议？
从《2010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来看，影响高等教育质量的几个关键数据，如人均校舍面积、人均教学科研设备值、新增教学科研设备占比、生师比均满足教育部教发[2004]2号文件的合格线规定。从这点看，《规划纲要》提出的“全面提高高等教育质量”这一主题得到了贯彻。但提高高等教育质量，是一个任重道远的工程，它既需要外部的外逼机制、外逼力量，也需要高校内部的主观能动性。从目前来看，提高高等教育质量的外逼机制、外逼力量日渐丰富、强大，如修订《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1年）》，增加艺术学门类，增设与国家重大战略需求相关、与产业发展和改善民生相关的国家亟需学科。扩大学校办学自主权，推动高校调整、优化专业结构、人才类型结构；启动实施“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试验计划”、“卓越工程师教育培养计划”、“农科教合作培养人才计划”、“卓越医生教育培养计划”和“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养计划”；启动实施“高等学校本科教学质量与教学改革工程”；研究制定“中西部高等教育振兴计划”实施方案；初步形成《普通高校本科教学工作审核评估方案框架》和《普通高等学校本科教学质量保证标准》；2011年，数量越来越多的普通高校遭遇“零投档”等。所有这些说明，提高中国高等教育质量的外逼机制、外逼力量正在形成。但与外部强大的外逼力量相对的是，提高高等教育质量的高校内在主观能动性并没有得到实质改观。校长书记虽然口头上说教学重要，人才培养重要，但在实际工作中，他们的工作、精力投入、资源分配等的重心并不在教学上，他们更为偏好的是科研和服务。所以，当下提高中国高等教育质量的重点应该放在如何调动高校内部的主观能动性上来。教育部应该通过科学的制度设计，适切的教学评估，合理的经费投入等举措，促进高校把他们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提高质量上来。
教育规划一周年 高教质量拷问继续
《科学时报》见习记者 郝俊
——纵观世界高等教育的发展史，数量的增长与质量的提高是一对永恒的矛盾。从理想的角度看，在同一个时期最好数量与质量兼顾，但实际上很难做到。
——生师比偏高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我国师资相对紧张和教育资源不足，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高校教师教学负荷较重，影响了教师学术研究和业务能力的提升。
——我国高校的“升格风”仍没有得到制止，中专升专科、专科升本科、一般本科升研究型大学的“同质化”基本发展套路没有得到改观。
7月初，教育部例行公布了《2010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月底，适逢《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以下简称教育规划纲要）正式颁布实施一周年。这一新世纪的首个教育规划纲要明确指出：“要把提高教育质量作为教育改革和发展的核心任务。”
在教育规划纲要的指引下，我国高等教育在过去一年的发展走势如何？河南工业大学继续教育学院院长刘广明、北京师范大学比较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刘宝存、上海交通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副院长刘少雪就此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高教规模扩张须进一步放缓
教育规划纲要要求，2020年国家高等教育总规模为3550万人，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40%。2010年，全国各类高等教育总规模达到3105万人，与2009年相比新增126万人；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26.5%。对此刘广明分析道，按照规划预期，高等教育总规模新增数控制在每年50万人左右较为合理。2010年新增126万人与我国目前实际的高等教育资源相比，增长略显过快。从高等教育招生情况来看，增幅较往年有所回落。2010年普通高等教育本专科共招生661.76万人，比上年增加22.27万人，增长3.48%；全国招收硕士、博士研究生共计53.82万人，比上年增加2.72万人，增长5.33%。2011年，我国计划招收本专科生675万人，与2010年相比增加14万人，增幅为2.12%。刘广明认为，这表明我国普通高校招生规模正进一步调整，将逐步走入正常发展态势。此前，我国高等教育在1999年至2005年间数量急剧扩充，其后逐渐调整，实行降低增长速度、重视提高质量的政策。“纵观世界高等教育的发展史，数量的增长与质量的提高是一对永恒的矛盾。”在多年从事国际比较教育研究的刘宝存看来，数量增长和质量提高往往交替成为矛盾的主要方面。“从理想的角度看，在同一个时期最好数量与质量兼顾，但实际上很难做到。”
高教资源仍十分紧缺
质量的提升，首先有赖于高等教育资源的充分保障。其中，师资力量尤为重要。统计公报显示，2010年我国专任教师134.31万人，比2009年增加4.79万人，普通高校生师比为17.33∶1。对比往年，生师比这一反映大学办学条件的基本指标没有太大变化，基本维持在教育部规定的普通高校办学合格线（18∶1）之内。“生师比过高会使高等教育质量下降，我认为这将是中国高等教育的一个隐患。”刘广明指出，与耶鲁大学（生师比为4∶1）、柏林洪堡大学（生师比为9∶1）等世界著名大学相比，我国生师比明显偏高。生师比偏高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我国师资相对紧张和教育资源不足，刘宝存也认为，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高校教师教学负荷较重，影响了教师学术研究和业务能力的提升。但是刘宝存强调：“从世界各国高等教育的经验看，生师比因学校、专业而异。要提高高等教育质量，仅就教师队伍建设而言，不仅要扩大教师队伍，更重要的是提高高校教师的业务能力和水平，打造一支高质量的教师队伍。”除师资因素之外，教学经费投入、图书文献投入、互联网建设情况、文化体育设施建设情况、实习实训基地建设情况等各项指标，同样对高校办学质量产生着直接影响。据统计，2010年普通高等学校校舍总建筑面积为74604万平方米（含非产权独立使用），比上年增加2732万平方米；教育科研仪器设备总值为2279亿元，比上年增加233亿元。刘广明指出，虽然人均校舍面积等指标满足了教育部规定的办学合格线，但从实际情况来看，当前我国高等教育资源仍十分欠缺。学生大班上课、实习实训锐减、教师欠缺的情况在高校中普遍存在。“当前高等教育资源不足的局面有所缓解，但并没有根本解除。”刘宝存表示，“加大高等教育投入，化解高等教育的债务危机，提高高等教育经费的生均标准，改善高等学校的办学条件，仍然是一项长期任务。”在教育资源仍相对紧缺的情况下，资源的分配管理机制则对高等教育质量有着更深层次的影响。
高校类型结构急需优化
多年以来，因众多高校发展模式趋同、缺乏自身特色，而被诟病为“千校一面”。刘少雪对此直言不讳：“这种雷同，跟教育资源的配置方式有直接关系。”据统计公报，2010年我国共有普通高等学校2358所（含独立学院323所）。其中，本科院校1112所，比2009年增加22所；高职（专科）院校1246所，比2009年增加31所。从统计公报来看，刘广明认为我国高校的“升格风”仍没有得到制止。具体而言，就是中专升专科、专科升本科、一般本科升研究型大学的“同质化”基本发展套路没有得到改观。对此，刘宝存认为，2010年本科院校有所增加，并不都是高职高专学校“升格”而成，而在很大程度上是成人高校转型的结果。他认为我国高等教育的类型结构一直处于调整之中，而要形成合理的高等学校类型结构仍需时日。公报显示，2010年培养研究生单位仅比上年增加1所，达到797个；而其中高等学校的481个研究生培养单位，较上年没有发生变化。刘广明将此解读为教育主管部门对高校普遍追求研究型大学倾向的警觉。在刘广明看来，解决“千校一面”的高等教育顽疾需要长期不懈的努力。“它的根源在我国高等教育的投入体制、投入机制、奖励制度、评价制度等。它的解决需要制度的变迁。”
提升高教质量有待“内外兼修”
“提高高等教育质量是一个任重道远的工程。”各种政策的出台，在刘广明看来是形成了提高我国高等教育质量的“外力”，然而高校的主观能动性不足并没有实质改观。刘少雪同样认为，高校在目前浮躁的环境中应当更多地做到“自律”。在谈及提升教育质量的当务之急时，她指出，最重要的是高校要认真考虑各自人才培养的目标和学校的发展方向。除此，刘少雪建议必须对学位授予权进行改革。她一直倡导由各所高校自授“学校学位”，而非国家统一学位，这将有利于高校建立并维护自身的长期声誉，从而重视提升教育质量。毋庸置疑，高校的核心使命是培养人才。然而在刘广明看来，很多高校管理者在实际工作中并没有将重心放在教学之上，“他们更为偏好科研和服务”。因此，刘广明建议教育主管部门应该通过科学的制度设计、适切的教学评估、合理的经费投入等举措，促进高校把工作重心转移到提升高等教育质量上来。据刘宝存透露，根据教育规划纲要精神制定的《高等教育专题规划》即将颁布。“教育规划纲要中所规定的一些提高高等教育质量的政策，正在通过重大发展项目和改革试点有序展开，要产生出实质性的影响还需要一定时间。”
《科学时报》 (2011-08-02 B3 大学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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