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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因其能鸣善斗。自古便为人饲养。蟋蟀、油葫芦、蝈蝈号称中国三大鸣虫。三大鸣虫中,玩得最好、最精彩、最有文化韵味的当数蟋蟀。
蟋蟀虽小,性尤好斗,争斗起来,或羽飞肢残,或横尸疆场,少有畏惧。其勇敢拼搏的战斗精神,令人感动,惹人爱怜。在斗兽、斗禽、斗虫中,其最为骁勇者,恐怕莫过于蟋蟀了。
古人记述有一蟋蟀方首斗金鸡的故事。故事说,蟋蟀方首战胜了强敌,正振翅有声,以鸣得意。忽有金鸡闻声而至,猛然啄之。方首机警,跳出盈尺。鸡再逐,见方首已在爪下。观者汗背,寻之不果。但见金鸡伸颈摇冠,咯咯乱叫,不能自已,方见方首已跃上鸡冠,力叮不释,迫使金鸡败北。这故事自然是夸张的,但却写出了蟋蟀不畏强敌的精神。
最初,人们只是喜欢听听蟋蟀那悦耳的音乐般的鸣声,后来才演变到斗蟋蟀。有书为证。五代人王仁裕著《开元天宝遗事》。书中有《金笼蟋蟀》条曰:“每至秋时,宫中妇妾辈,皆以小金笼捉蟋蟀,闭于笼中,置之枕函畔,夜听其声。庶民之家皆效之也。”人们在玩赏蟋蟀过程中,终于发现两尾蟋蟀(即雄性者)具有好斗的特性,于是率先在宫禁中兴起斗蟋之戏。后来,无论是在古代市井民间还是达官贵人的生活中,都流行着斗蟋蟀风气。
对一般人而言,蟋蟀的鸣声悦耳动听,尤其是夏秋的夜晚;但深宫佳丽、异乡游子听到它,则不禁会感到,其声如泣如诉,切切凄凄,若孤雁哀鸣。杜甫就曾感叹地唱道:“促织甚细微,哀音何动人!”
旧时城镇、集市,多有斗蟋蟀的赌场,今已被废除。但民间仍保留此娱乐活动。这项活动自兴起之后,经历了宋、元、明、清四个朝代,又从民国至今,前后八九百年的漫长岁月。这一活动始终受到人们的广泛喜爱,长兴不衰,呈现出年甚一年的趋势。
上个世纪60年代,因工作调到京城,只在鼓楼附近的四合院民居中,有位邻居是蟋蟀的老玩家,性杜,大家都亲热地称呼他杜老先生,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是学历史的。此人满腹经纶,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尤其是对斗蟋蟀特别感兴趣,他不但对斗蟋蟀感兴趣,而且对我国蟋蟀的历史,特别是北京的斗蛐蛐历史颇有研究。起初我们经常看他玩蟋蟀,他经常到蟋蟀市场卖蟋蟀,参加一些斗蟋蟀的比赛,并常常获胜。有时也在自己家里斗蟋蟀玩,每到此时我们都挤着围观。后来文化大革命,横扫四旧,斗蟋蟀自然而然就没了。
蟋蟀斗不成了,他就给我们讲老北京人玩蟋蟀的一些往事。他说,并非所有的北京人都玩蛐蛐儿,玩儿蛐蛐儿的,只是北京人中的“玩家”。 玩家儿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逮上一两条蛐蛐儿搁在罐儿里养着,称不上是玩家儿。
蛐蛐儿是野生的。要想玩蛐蛐儿,先得把它逮到手——不说“逮”,说“拿”。
过去拿蛐蛐儿,要到北京郊区。据金受申先生在《老北京的生活》里说,过去北京专有人从事逮蛐蛐儿、卖蛐蛐儿的。立秋之前带上干粮到北京西山、北山去拿蛐蛐儿,一走就十来天,回来后拿到庙会上去卖。玩蛐蛐儿的主儿到庙会上去拿就行了,当然不是白拿,得给钱。有名气、有地位的玩家儿,到时候有人把蛐蛐儿送到府上去。真正的玩家儿拿蛐蛐儿,一拿就是一筐。一筐里装十把,一把十四罐,每罐里装一条。这 140条蛐蛐儿就够玩一个秋天了。当然140条不是全部养起来,还要挑选一番。挑选的标准是:“头圆、牙大、腿须长,颈粗、毛糙、势要强。”符合这些标准的留下,其余的就处理掉了。
玩家儿们也有自己到郊区去拿蛐蛐儿的。先是到西山八大处,后来到永定河西边的云岗。:云岗盆底坑儿的蛐蛐儿善斗,号称铁嘴钢牙。昌平十三陵一带的山区也是出蛐蛐儿的地方。到后来北京附近没蛐蛐儿可拿了,就只好去外地买了。如今蛐蛐儿的产地,讲究是河北易县的,号称“小易州”。山东乐陵的也不错,最好的数兖州地区宁阳的蛐蛐儿。 清朝的王公贵族,是在入关后才始嗜斗蟋之戏的。每年秋季,京师就架设起宽大的棚场,开局赌博。在日伪侵占北京时期,北平庙会上都有出售蟋蟀的市场,摊贩少则几十,多则数百,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以前,在京郊香山、玉泉山、温泉等地,蟋蟀俯首即得,即使城内的故宫、北海、天坛、太庙等地也能捉到蟋蟀。白牙青、白牙紫、垂青一线飞蛛、铁弹子都是北京知名的蟋蟀品种。京城民间始终保留着玩蟋蟀的习俗,各路玩儿家经常聚集到一起聊蟋蟀、斗蟋蟀。盛行时宣武门、牛街、椿树上头条是有名的摆擂台、斗蟋蟀的地方……
如今,北京的蟋蟀越来越少了,于是最铁杆的玩家争相跑到千里之外的山东省宁阳县购买。目前人工繁殖技术的发展使玩蟋蟀者一年四季都能听到蛐蛐的叫声。近些年,冬季里繁育蟋蟀的行当在天津火热起来。现在,北京官园等虫市里的蛐蛐儿大部分是来自天津。
……
除北京之外,上海、天津、广州、杭州、苏州等大中城市玩蟋蟀者都很普遍。我查阅了一些资料各地区都有自己独特斗蟋蟀的历史。
在天津,早年玩蛐蛐儿的活动,叫作“下圈”。多设在茶楼酒肆或富绅的深宅大院厅堂之中。主持人叫“蛐蛐儿把式”。参加比赛的人携带各自喂养的雄蛐蛐儿“下圈”,先由“把式”选择对手,挑同等体重的蛐蛐儿,然后经双方主人同意后再斗。“把式”把双方蛐蛐儿放入盆内,用鼠毛做成的“牵子”引领两个雄虫相遇而搏斗,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天津人更注重的是养蛐蛐儿、调理蛐蛐儿。这个玩,可有讲究:首先在选择蛐蛐儿上,重七钱左右的才够格,到了八钱重就是稀有之宝了。在蛐蛐儿的外形上,要挑身无杂色,体形匀称,腰身宽厚,六爪粗硬,触须完整灵活,鸣声深沉有力者。
调理蛐蛐儿,可有学问:在“下圈”之前,喂嘛呢?据说要喂叮过人的带血的蚊子,使其有血性、好斗,牙齿有力;为使蛐蛐儿的腿有劲儿,要喂蟹腿;要使蛐蛐儿格斗时有耐力,要喂黑芝麻、熟栗子。养蛐蛐儿的盆,一般是用灰山泥制成,盆底铺一层用茶水浸潮的鲜泥……
天津京剧表演艺术家孟广禄是一个蟋蟀的老玩家,他的爷爷曾在清宫里给皇上养蛐蛐儿。他家祖传的蛐蛐儿罐至少有三百年的历史,是明末清初的玩意儿,紫檀木雕刻而成的。蛐蛐儿家族的二十多个品种,在他家差不多都能找得到。
玩蟋蟀也是大有学问的,从逮蟋蟀、养蟋蟀到斗蟋蟀斗都有讲究的。
逮蟋蟀一般在夏末秋初,这时,草长露滋,郊野虫声四起,是逮蟋蟀的最好季节。肩荷蛐蛐扦子,扦头上挂旧长水柳斗罐,斗口缝白布口袋,袋口捆一寸直径的圆筒或洋铁筒,塞以老玉米核,可以盛放蟋蟀。虫入罩中,对准竹筒,绝不会逃逸和伤损。
掏蛐蛐的人,对于蟋蟀产地的审别很精细,何地有无,一看便知。大凡山石之地多斗种,草土之地多鸣虫。儿童则于近郊捉捕,蹑行草深土坡,菜园豆地,篱笆墙角间,所有唧唧之声,不辨优劣,即用探子撩拨,如不出,用气吹,并用手拍脚跺近旁土坡,以求震动穴中蟋蟀,令其蹦出。如仍不出穴,必是穴深,可用水灌。灌仍不出,必穴有曲折,即用蛐蛐扦掘穴。
养蟋蟀的罐的制作和使用始于南宋,分南北两种流派。北方以天津为代表,南方则以苏州陆慕镇余窑、御窑和庙前窑三处为代表。据说元代时,陆慕蟋蟀罐均由帝王指定烧制,专供皇室使用,极少传至民间。
蟋蟀罐的制作是很讲究的,一般分为陶、瓷两种制品,最好的则是用澄泥烧制而成。高15厘米左右,直径13厘米左右,厚近2厘米。要求口儿大、膛儿深、壁厚,上面有盖。古代的澄泥罐有各颜色,以豆绿砂和鸡骨白最为名贵。不仅外观如玉,且保温保湿性能好,适于蟋蟀生存。
新罐儿不是拿来就用,得先打底儿:用黄土、黑土、白灰按一定比例混合,然后垫在蛐蛐儿罐里。打完底儿等三合土干了,还要放在水里泡,把碱性彻底泡出去才能用。打好的底儿既不能掉,又不能碎。
光有罐儿还不行,还得有两样东西:水槽儿和过笼儿。水槽儿是瓷的,半圆形,是喂蛐蛐儿水喝的;过笼儿是澄浆泥烧的。过笼儿两端有洞门,蛐蛐儿可以穿过去。里面的空间可以容纳两条蛐蛐儿。过笼儿就是蛐蛐儿的窝。养蛐蛐儿不能光养雄的(二尾儿),还得有雌的(三尾儿)做伴儿才行。雄蛐蛐儿和雌蛐蛐儿交配——行话叫“过铃儿”。过笼儿,就是供蛐蛐儿过铃儿的洞房。
斗蟋蟀的规矩就更多了。养蛐蛐儿为的是斗,斗蛐蛐儿也有许多讲究,比如季节,不能早了,早了蛐蛐儿未发育成熟,要等到秋分,天气渐凉时才开始。
真正的玩家儿斗蛐蛐儿是很正规的。事先要备好“战场”,要下请帖。玩家儿们带着自己的蛐蛐儿赴约,没有带一两条的,一般还要带上一两个人,帮助照看自家的蛐蛐儿。古时正式比赛有专门的“斗盆”( 陶制的或磁制的蛐蛐罐中进行)。作为战场,有专人担任裁判,还有专人负责核准参赛蛐蛐儿的体重。
称体重前有一系列准备工作,蟋蟀的养户们参赌前把蟋蟀送到选定的棚户,蟋蟀必须先用萝卜熬的水洗个澡,再在棚户里公养5天(有些蟋蟀是服了兴奋剂进来的,这样能有效预防),由赌场的工作人员代劳,养户不得动手操作。
5天后,蟋蟀就能“合法”参与打斗了。斗蟋蟀前,虫主先把自己选好的准备打斗的蟋蟀由工作人员拿到指定的桌上,由工作人喂食、水。
一小时后,开始给蟋蟀称重量(称中药的象牙干小称或电子秤,能称黄金的),重量单位叫“斟”。相差2斟属于正码(一个重量级别)。例如28和30,41和42就能斗了。35和38就不可以了。在蟋蟀配对打斗前必须先称重,然后翻牌看由大到小还是由小到大来配对,以示公平。配对时有相同重量的蟋蟀先配。
更绝的是还有配偶探视这么一说。战斗前夜,把母蟋蟀扔进罐,会提升公蟋蟀的战斗性。
在20世纪60年代,“文革”期间,斗蟋蟀被贴上了“旧文化”的标签,并和麻将等娱乐活动一起被宣布为非法。
但是今天,中国人有着更充分的经济保障,更宽松的政府管制,在休闲娱乐方面也逐渐重拾传统。这是一种中国文化,就像茶文化一样。
当今社会赏玩鸣虫似渐成风尚,无论是北京、天津、上海、广州、香港等大都市,还有南京、杭州、苏州那样的中等城市,以及宁阳、盐城、射阳等市县级城市,都有规模不等的鸣虫市场。赏玩鸣虫作为娱乐活动,多少可以折射出现代人渴望返朴归真的意趣。盘桓于蟋蟀集市的拥挤人群中的蟋蟀玩家不在少数。
据中国蟋蟀专业委员会介绍,目前北京市大约有近十万名蟋蟀爱好者,在蟋蟀专业委员会注册的就有1000多人。双休日在京城的一些公园,经常会看到他们三五成群地在斗蟋蟀。
不过,当下生长在城市的一般居民,却难得听到蟋蟀的悦耳叫声,也难得看到蟋蟀的身影,更谈不上斗蟋蟀这玩意儿。
本人自从离开农村寓居北京后,起先还看过斗蟋蟀,听过邻居老玩家介绍老北京斗蛐蛐的过往,但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建,难得看到蟋蟀的身影,也听不到蟋蟀的悦耳叫声,只能和儿孙们谈谈童年时斗蟋蟀的情景,回忆童年斗蟋蟀的乐趣,让回忆把自己带回逝去的童年美好时光,也许会给自己心理得到施许的慰藉和满足吧!
本文发表于2018年11月6日A13版(兰花圃版)“斗蟋蟀” 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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