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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其实是现代才开始流行的叫法,古人大多喜欢用斋、轩、屋、亭、室、庵等等字来命名书房。
书房早期叫书斋的较多,指藏有各种图书并专用于读书写字的房间。萧乾先生曾给书斋下过这样一个定义:“书斋,在我的概念中,就是一间不论多么小,不摆床的屋子,一个脑力工作者可以躲开一些分心的杂音——剁剁炒炒、洗洗刷刷,能静下来思考的地方。”
书房不仅为历代中国知识分子提供了一个修身养性、读书抚琴的处所,还助力他们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汉代文学家张衡称赞自己的书房可“弹五弦之妙指,咏周孔之图书,挥翰墨以奋藻,陈三皇之轨模”。由此可见在传统文人思想中,书房本身是一个具备艺术体验、阅读写作与图书收藏等多元功能的空间。
其实,历代文人的书斋比我们现在的书房要讲究多了,讲究格调品味、自然古雅。除此之外,文房四宝自不必说,当时文人还要求书斋必备植物,得有一只大水缸养鱼,还必须要弹琴奏乐,甚至常备金樽檀板,演唱当时最为流行的昆腔。有条件的,还需陈列一些金石碑、名家字画等古玩艺术品,经常邀请朋友来鉴赏分享。并且,书斋里的家具一定是紫檀或是黄花梨木料,瓷器必定是哥窑,一切都有讲究。
历代一些著名文人的书斋都有斋名,比如,汉代文学家杨雄的“玄亭”、唐代书法家怀素的“绿天庵”、唐代诗人刘禹锡的“陋室”、南宋诗人陆游的“学老斋”、明代文学家张溥的“七焚庵”、清代史学家黄宗羲的“惜字斋”、清代蒲松龄的“聊斋”、民国梁启超的“饮冰室”等等。
上述斋名,刘禹锡的“陋室”并不高雅,但他却最有名气,因千古名篇《陋室铭》而流芳百世,见证了刘禹锡等名士们的生活美学。“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陋室”成了无数名士们的精神家园。
如今,除少数著名文史学家外,一般知识分子恐怕大部分书房都没有什么斋名,而且多是书房兼做卧室的。特别是科技人员,他们不像文史人员那样存较多的书,往往是存与自己专业有关的科技书,数量有限,有几个书架或书柜就够存放了。为便于研究和工作,科技人员更喜欢书柜和床铺置于一室,即书房兼卧室。
我的书房按萧乾先生的定义,不该叫书房,因为我的书房是摆了床铺的,说他是书房,但也可以说他是卧室,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房。我就权且称他为“书房”。
我是个科技工作者,起初就只有几本常用科技书籍,我长期从事勘测工作,流动性大,这几本专业书籍,就随着我到处流浪。30岁,成了家,有了住房,但也是临时借公家的住房,家具也是公家的,主要是床铺、书桌、椅子、五屉柜,没有书架或书柜。文化大革命期间,1970年,我们单位合并到铁二院,虽然也分了房子,但也都是临时的,那时也总在外业工作,流动性大,除几本专业书籍外,也没有更多的。压根儿也没想购置书架,更不要说书柜了。再者,当时住房小,住的都很挤,要是再加上书架(书柜),往哪儿放呀!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我们单位从成都搬回北京。单位陆陆续续在左家庄、劲松等地给职工分了住房,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住房。虽然面积不大(建筑面积60平米),产权也不是自己的,但对我们而言已经是很满意了,至少有了安身之所,一家子人,终于可以住在一起了。此时,书籍也多了些,主要是买了些娱乐性的书籍,还有我爱人也有些专业书籍,于是就购买了最轻便的小书架。这书架的出现,当然谈不上是书房,但可以闻到知识分子的味道了。
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们又喜迁新居——方庄住宅区。这是个24层的高楼,住房建筑面积约80平米,共有三间小房间、一个小厅,小厨房和小厕所各一间。到新家后,大家都忙着装修,基本都是简易的装修。此时我已经到了花甲之年,虽然还没退休仍在单位工作,但已经不出外业工作了,生活、工作比较安定了。以前那种忘我工作,轰轰烈烈工作的情景不再有了。我思想上也就比较轻松些,也开始想过过轻松的生活,于是经常到书店或书市购买些文娱性的书籍,比如摄影、象棋、围棋、歌曲、谜语、小说等书籍。这个时期虽然买了一些新书,但也不多,总共也不过百来本,也没想买什么更多的书柜,还是一个小书架凑合着用。直到2008年,我们把方庄的家又重新进行了装修。这时,两个儿子都成了家,也都有了房子,不和我们一起住了。这样原来的住房结构不适合我们居住了。我们把一间小卧室与小厅合并,变成大厅。老两口各用一个卧室,这样一来,我的卧室约14平米。我们的衣柜是墙柜,不占面积,放个单人床、一张书桌,贴墙还可以摆放几个书柜。装修后就买了3组半书柜,书柜高度约两米,快顶到天花板。四个书柜宽约2米多,几乎占满了一个墙面。每个柜有三格(层),最下一层是抽屉。3组半书柜,12格,书柜显得空荡荡的,于是我就把相册、工艺品等杂物往书柜里放。后来,我开始对文史感兴趣,又买了不少文史方面的书籍,特别是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写小说、散文等,买了大量与写文学著作有关的文史书籍,还有部分文史学家赠送的书籍,遽然间书籍数量增加到四、五百册。于是我就像退耕还林一样,把非书籍占领的书柜部分通通退出,让书籍名正言顺地回到了书柜。
书多了,该怎么摆放,不同的人习惯不同,很难说怎么摆放最合理。估计大部分人都是分门别类放置在书柜里,用起来方便。但也不尽然,有的人就喜欢到处放。林语堂先生就是主张书到处放称之为“自然的方法”,他甚至说我自己不知道那一处是我喜欢放书的地方。这种方法的结果自然是到处可见图书杂志,在床上,沙发上,餐间里,厨房里,厕所里,以及其他地方都可见到书籍。
历代不少文人藏书,多者可达万册甚至数十万册,那就不是书房、书斋所能容纳了,而是书楼了。此时,书主的书并不是为了自己所用,而是为别人所用,他自己也从文人、学者的身份转变为藏书家。
其实,我们所熟悉的近现代文人、专家、学者,在成才之前,很少有专用的书房,绝大部分是出了名后,书多了起来,也有比较宽敞的住房了,才有条件建立书房。许多知识分子建立书房后,已经到了出成果的晚期,甚至已不出成果了。书房里的图书杂志对他们而言已毫无作用了,基本就是一种摆设而已。如果后代也有前辈的好学因子,倒有可能从藏书中吸取养分,将来成为文人、专家、学者。这方面的例子不少,比如,作家舒芜、陈平原、林希等,都是从前辈的书房或存书中吸取养分,最后走上文学道路的。
其实更多成才的人不是靠家中有书房或存书,这只是外因,关键还是看自己是不是热爱读书,或对某方面知识情有独钟。就以文学界为例,据我所知大量的文学家都是从小就爱看文学著作,他们家里并没有什么书房和存书。他们大都是到书店、书摊、图书馆看书,有的的甚至要走很长的路。有的是借别人的书看,他们有时就靠大人给的压岁钱买几本书而已。这些人往往是书痴,看到书就像吸铁一样把他吸住,这些人往往就会成才。
许多作家都喜欢逛书店和买书,据我所知,如阿英、林海音、孙犁、绿原、钟敬文、冯亦代、王辛笛等等,都是嗜好读书、逛书店、买书的。应该说所有作家都有这种爱好,而不仅仅是我举的这几个作家。
当代藏书家中,曾任北京大学历史系主任的朱希祖先生藏书多达25万册,配得上一个“最”字了。近现代文人中藏书较多的,据我所知还有阿英(找不到具体数字)、郑振铎(100000余册)、季羡林(几万册)、巴金(约15000余册)、鲁迅(14000余册)........。
我的存书从来没有统计过,后来要入住养老院,大致统计了一下也就是500册左右。我的存书虽然不多 ,但我还是分门别类放在书柜里。主要有:故乡类(与故乡有关的书籍)、文学类(包括文学杂志)、社会科学类(包括政治、哲学等)、历史类、地理类、人物传记类、科技类、医学类、书法类、文体类、工具书类、杂类、个人著作类等。其中以故乡类和文学类居多。由于我的存书不多,大部分是我自己想看而买的,有部分是友人赠送的,所以大约80%的书籍我都翻阅过。虽然存书不多,但后来书柜还放不下,只得又买一个活动书架,放在书桌右侧,该书柜主要是放置各种杂志以及常看的书籍,伸手就可取用,十分方便。
我看书速度很慢,不像有的人一目十行,特别是小孩,有的三、四小时就能看完一本长篇小说。我没这本领,我看书,遇到精彩的段落都习惯用笔在文字下方画上线条,所以看书速度慢。再就是我文学水平低,很多字义不懂,经常要查字典,并记到专用的本子上,所以就更慢了,这种慢而笨的方法,让我获益不少,多少提高了一些文学水平。到了中老年后,我看书速度就更慢了。
2022年我入住养老院,在入住养老院之前,我陆续处理了不少书籍,作为废品卖掉,物价在不断上涨,但废品好像并没涨价。入住养老院之初,我只带了几本字帖和工具书。但后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恋书的情绪日益增长,一些书朝夕相处,总有难分难舍的感觉,于是又叫儿子到家里把一些书陆续带来,现在带到养老院的书已达100多本了,看到这些书倍感亲切,垂老难忘。他们还要继续陪我,让我消遣消遣,直到我断了气。岂不猗欤休哉!
完稿于2023-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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