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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杰:学诗断想(《深圳晚报》2024年4月7日“文锦”副刊)

已有 1099 次阅读 2024-4-7 10:46 |系统分类:人文社科

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曾云:“学诗谩有惊人句。”那是一位文学大师留下的千古浩叹,一般写作者自然不必攀比。不过,读诗写诗多年,总难免产生某些浅显体会,在整理自己诗集的过程中,有感而发,也算一种请教吧。

人们常说,宋词分为豪放、婉约两派。其实,何止于宋词,整部中国文学史,若从艺术风格上粗略分类,也可看成是豪放、婉约两派的宛延伸展。就个人的艺术趣味和诗歌写作而言,我是较为倾向于豪放派的。在内心深处,对忸怩做派颇为抵触,每每想起唐初诗人王勃的名句:“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其中,可能既有个性因素,也是阅历使然。我多年研习中国古典诗歌,用力较多的,是屈原、陶渊明、白居易三位诗人,他们的崇高人格令人景仰,而其在艺术上的广阔胸怀和高远境界,也时常在我的审美追求中悬为楷模。在诗歌写作时,向往于一种平淡的风格。关于陶渊明诗歌风格,后人往往概括为“平淡”。宋代朱熹说得好:“渊明诗平淡,出于自然。”(《朱子语类》)这对白居易、苏轼等唐宋诗人,对后世的诗歌审美风尚,都产生了无可估量的重要影响。平淡的诗风,源于自然的心境,这正是中国文化的精髓所在。对这悠久传统,我是高度认同的,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我过去多写旧体诗,现在又多写新体诗,回头想想,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以理解之处。须知,诗本一体,不分新旧。无论古今中外,诗的灵感是相通的,诗的意蕴是能够引起共鸣的。将近十年前,我曾在诗集《故乡的歌》(清华大学出版社,2015)自序中写道:“东汉末曹操(及其同时和后来的诗人)既写四言诗,又写五言诗。四言源于《诗经》,其体甚古,当然是旧体诗;而五言出自东汉,在当时显然是新体诗。盛唐时李白(当然不仅是盛唐、也不限于李白)既写乐府诗,又写律诗、绝句。乐府出自汉代,当时已算是旧体诗;而律诗、绝句则定型于唐代,号称近体诗,当然也就是新体诗。唐宋和以后的很多诗人,兼擅词、曲,亦同此例。可见,‘古今融通、新旧兼备’,实是中国诗歌史上其来有自的悠久传统。”现在,我还是保持着同样看法。悠久的民族文化传统,其所蕴含的内在艺术精神和审美追求,从来都是滋养后世诗歌艺术的丰厚土壤。至于诗体的变迁,古往今来,犹如九曲万里的黄河,后浪簇拥着前浪,奔流向前,又何曾止息过。

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新诗,已经走过了百年历程。这是中国历史发生沧桑巨变的百年历程,也是诗歌艺术伴随着民族振兴而不断走向繁荣的百年历程。此时此刻,回想起一百零四年前,在中华民族启蒙觉醒的转折时刻,诗人郭沫若在《湘累》诗中所写:“能够使人流眼泪的诗,总是好诗。诗之感人有这么深切,我如今才知道诗歌底真价了。”回想起八十六年前,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诗人者艾青在《我爱这土地》诗中所写:“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不由心潮澎湃,感慨万千!诗的本质在于真情流露,诗的价值在于审美升华。诗的产生,固然出自个人之手;而诗的命运,只有与民族命运紧紧相连,才能找到最终归属、实现永恒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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