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老大”释义

《琵琶行》叙写京城长安之倡女，嫁为江州商人之妾（或外妇）：“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其中“老大”一词，看似易懂，历来注家皆不及之，然其义实极易误解也。按，乐天所用此词，盖本于古诗《长歌行》：“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此为“老大”一词初出之处。唐代贺知章《回乡偶书》：“少小离乡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杜甫《曲江对酒》：“吏情更觉沧州远，老大徒伤未拂衣。”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刘禹锡《送裴处士应制举诗并引》：“老大稀逢旧邻里，为君扶病到方山。”皆由此出。其中“老大”之“大”，固谓年龄之大也；然此“老大”之“老”，则并非谓年龄之老也。“老”字表年纪者，古有特定之义，即《礼记•曲礼上》所谓“七十曰老”。显然与此不符。故此“老大”之“老”，乃系表示程度之副词，言其“很”也。而“老大”一词，细绎其义，犹言“很大”也。此义于白话中颇常见，如形容体积之“老大”，犹言“很大”，形容尺度之“老高”，犹言“很高”，表现情绪之“老羞成怒”，犹言“很羞恼以至于发怒气”，以及今天东北话所谓“老厉害了”、“老高兴了”等等，皆此类也。古代女子，以色事人。以一介长安倡女，年纪虽大而风韵犹存，尚可“嫁作商人妇”；倘若年既老而色已衰，彼商人者，焉肯出重金而求取之乎！故读乐天《琵琶行》者，尤当明“老大”一词之义也。

           （原载《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2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