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志在小说《北方的河》中虚构的人文地理爱好者、主人公翻译德国地质学家李希霍芬名著《中国》的场面至今仍是一个虚张声势的幻觉。
《北方的河》发挥了比哥德巴赫猜想更虚幻的想像:“他(主人公徐华北)回到自己的屋子,打开台灯,拿起李希霍芬的《中国》。他译得非常快,因为他的精神从未如此集中而安详。一个个准确的词汇涌向笔尖,待他把它们嚓嚓地写在纸上时,那些词汇又添了一分严谨和文采。他唰唰地写着,偶尔翻一翻辞典。他模糊感到时钟正在一旁嘀嗒响着,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时间。右肩的疼痛开始持久起来,但他心里对这疼痛是麻木的,他觉得那疼痛与他无关。他译得出了神,思想愈来愈沉地陷入那德国地理学大师深邃的思路中去了。他译着,觉得自己正愈来愈清晰地理解着黄土,理解着地理科学,理解着中国北方的条条大河。”
可惜时至今日,张承志的臆想仍然轮廓模糊,仅仅有刘东生院士等将其中的黄土内容选译出版了《黄土与中亚环境》
(地质出版社,2009)。据豆瓣读书网站介绍:“本书为一本编译著作,选编了德国地质和地理学家李希霍芬于1877~1912年先后出版的宏篇巨著5卷本《中国》第一卷中有关黄土与中亚环境的文字部分。内容涉及中亚环境特征及其演变,黄土地貌及形态特征,黄土成因理论,黄土与环境的关系,以及中亚黄土与其他地区的黄土对比研究等。尤其是在120多年前,李希霍芬的黄土认识论和黄土风成说,对当今研究者来说,仍具有借鉴意义。书后重印了德国学者Dieter J'akel关于介绍李希霍芬对地学贡献的文章,以便让读者更清晰地了解当时李希霍芬的研究工作。”
据“空错志”网站网文《大营盘—长峪城穿越(一):风吹来的沙》介绍:“李希霍芬的考察客观上侵略了中国,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地质学的贡献。考察回国后,他花了35年时间,相继共出版了5卷集的宏篇巨著《中国》(China)(附地图集2卷),其中第 1、2 卷由他自己编成,另 3卷由学生及同事参与下共同完成。令人遗憾的是,至今国内没有完整的译本,只有黄土学家刘东生院士和张英骏就书中的黄土部分编译成了《黄土与中亚环境》(2009)一书。不然,对了解中国的地质、地理学发展历史是非常有益的。”
据我所知,在文革或稍后,孤军奋战从事专业翻译,筚路蓝缕、殚精竭虑、体大思精的当属王贤才的《希氏内科学》。据中国九江网消息:“1983年8月20日,《光明日报》以头版头条刊发了世界医学巨著《希氏内科学》中译本出版的消息。消息说:江西九江市第二人民医院普通内科医师王贤才,历经三十余年坎坷磨难,虽遭牢狱之冤不停译述,终于将号称“标准参考书”的世界医学巨著《希氏内科学》翻译成中文出版。第二天,《江西日报》也以头版头条刊发了这一消息,并配发了报导王贤才翻译《希氏内科学》经过的长篇通讯,消息传出,引起国内外强烈反响。”
至于地理学巨著《中国》,除刘东生先生的少量摘译外,中文全本翻译至今尚未浮出水面。刘东生先生已离我们远去,《中国》仍然呼唤与盼望着现实版的“徐华北”。
现从网上摘录一段文字:“‘李希霍芬的调查,引起了帝国主义列强的关注,1873年(清同治十二年)2月17日的英国国会辩论集中反映了他们觊觎已久的图谋:“国会议员阿克莱德质问外交次长,是否注意到某权威人士说中国的煤田达40万平方英里以上,而英国仅有12000平方英里;是否注意到李希霍芬于1870至1871年在上海发表的报告,中国若干产煤的省份,尤其是山西省,有煤田约3万平方英里,煤层厚达12至30英尺;英国政府是否打算和一同签订天津条约的诸国共同努力(与清政府)交涉缔结附约,以便使英国及欧洲资本能(在中国)进行矿业的投资。”最早识破帝国主义企图掠夺山西煤炭阴谋的是鲁迅先生。鲁迅1898年入江南路矿学堂学习,决心投身祖国的煤炭事业。1927年4月8日鲁迅在黄埔军校的一次演讲中声言:“我首先正经学习的是开矿。叫我讲掘煤,也许比讲文学要好一些。”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鲁迅透过煤炭地质研究,从宏观上认识了煤炭在国民经济乃至世界经济中至关重要的地位。他在《中国地质略论》一书中独辟《世界第一石炭国》一节,专门论述中国煤炭储量,流露出对列强觊觎我国煤炭野心的警惕。他的呼吁是深沉的:“石炭者,与国家经济消长有密切之关系,而足以决盛衰生死大问题者也。盖以汽生力之世界,无不以石炭为原动力者,失之则能令机械悉死,铁舰不神。虽日将以电生力矣,然石炭亦能分握一方霸权,操一国之生死,则吾所敢断言也。……李希霍芬曰:‘世界第一石炭国!’吾以之自喜,吾以之自慰。然有一奇现象焉,即与吾前言反对者,曰‘中国将以石炭亡’是也。”就在李希霍芬盛赞富饶的山西煤田的时候,鲁迅却清醒地看到猪羊被人赞为肥美意味着什么,他冷静地将这个德国人称为“日后中国大陆沦陷之天使”。’”
有材料称,鲁迅曾梦想成为一个地质学家。据我判断,鲁迅也做过医学家之梦。文学家之梦倒未必。我认为,鲁迅可能是对这些来自国外、遍行国中的探险家、冒险家型的地质学家感到了厌恶。此外,也可能认为,比起实业与科学,文学可能更顺手、更直接。更悲观一点地说,是可能对实业失了望。对于绍兴出身、科举环境的鲁迅,文学只是一个手边的选择而不必做梦,退守而已。
至于标题的“鲁迅的地质学家之梦是怎样破灭的?”因我未及拜读此方面的研究文献,我此处更多地是抛出一个问题,既作自问,又供有兴致者补充讨论。
有语曰: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想说,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鲁迅。
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350729-665582.html
上一篇:
后及性、无前溯性与无后效性——马尔可夫过程“无后效性”回溯谈下一篇:
“亚洲水塔”的耸人听闻与国内外对河流“源头”的万年想象与歧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