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广西的蝙蝠中存在基因１型狂犬病毒？

国内外狂犬病专家一致否定！

国际上目前公认：蝙蝠狂犬病毒在西半球(又称新大陆，New world)全部都是基因1型的，西半球迄今在所有动物中都未发现基因1型以外的狂犬病相关病毒。而东半球（又称旧大陆，Old world，另包括澳洲）的蝙蝠中发现的狂犬病毒都不属于基因1型，而是基因1型以外的狂犬病相关病毒。

国际上最权威的有关狂犬病的专著、2020年新出版的由英国的Anthony R. Fooks教授和加拿大的Alan C. Jackson教授主编的《Rabies(第4版)》，仍是这样认为的。 

　　　2013年，广西大学罗廷荣等在《Virus Genes (2013) 46:293–301》上发表了一篇相关论文：Lyssavirus surveillance in bats of southern China’s Guangxi Province （中国广西省蝙蝠狂犬病毒的监测），宣称在广西的蝙蝠中可能存在基因１型狂犬病毒。(点击下载全文：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7089294/。此文已于2012年11月30日提前在线发表。）

　　　本人于2015年10月20日曾在科学网发表博文，对此论文进行批判性解读，明确认定此文的结论证据不足：

中国的蝙蝠中存在基因1型的狂犬病毒？证据不足！（迄今已有 38,638 次阅读）。 （ 此博文的链接：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347754-929424.html。）

　　　　此博文的主要内容：

《Virus Genes》杂志上该论文的主要结论是：中国广西省2003-2008年收集的2,969份蝙蝠狂犬病毒样品中，N基因PCR检测阳性样品的总检出率是2.86%；对阳性样品的系统序列分析证明与基因1型的关系最接近。

如果上述结论是确实可靠的，应该说是国际狂犬病研究领域的一项重要突破。该研究成果不仅将填补关于中国境内蝙蝠狂犬病毒研究的空白，而且将挑战国际上狂犬病研究领域最权威最流行的观点：东半球的蝙蝠中不存在基因1型狂犬病毒（只存在于西半球的吸血蝙蝠中）。 

但在仔细阅读该论文的内容后，可见该文的结论与证据之间差距很大甚至直接互相矛盾。

下面对该论文的主要结论和相关证据进行批判性的解读。

首先，最关键的问题是该论文中提供的实验证据能否确实证明蝙蝠中有狂犬病毒存在？

此论文提供的能证明狂犬病毒存在的“最有力”的证据其实只有一种：N基因部分序列的PCR检测结果。至于PCR产物的序列分析，以及证明病毒可在乳鼠中传代的再次PCR鉴定，都不是独立于PCR的证据。

而在该项研究得到的结果中，能否定狂犬病毒存在的直接证据却有很多：

1.   FAT（荧光抗体试验，检测狂犬病毒抗原的金标准）阴性。

2.  鸡胚细胞和BHK-21细胞感染试验阴性。

3.  成年小鼠感染试验阴性。

4.  虽可感染乳鼠（仅有PCR鉴定结果），但多次传代也不致病。

5.  没有分离到狂犬病毒。

国内在野生动物狂犬病研究方面首屈一指的单位是军事医学科学院军事兽医研究所（长春）。该单位对蝙蝠狂犬病毒也有多年的深入研究。该单位的扈荣良教授等2013年3月首次在国际专业杂志上报告关于中国的蝙蝠中存在基因1型以外的狂犬病毒：属于基因4型的伊尔库特（Irkut）病毒（目前的狂犬病疫苗仍可有效预防该基因型的病毒）。

有关“中国的蝙蝠中是否存在基因1型的狂犬病毒”这个问题，我曾于2013年11月直接写信请教了在国内进行过大量蝙蝠狂犬病毒研究的长春军事兽医研究所的涂长春教授。（参见本人的相关博文：《中国的蝙蝠中不存在基因1型的狂犬病毒？（与涂长春教授的通信）》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47754-744506.html ）

涂教授的主要观点如下：

目前只在南美和北美的蝙蝠里面检测并分离到狂犬病病毒，即rabies virus（基因1型狂犬病毒）。欧洲和亚洲的蝙蝠里面还没有发现rabies virus。

（涂教授带领多名研究生对蝙蝠狂犬病毒进行了多年的探索和研究）我们发现棕果蝠有中和抗体，但滴度十分低，病毒分离也不成功。虽有PCR阳性，也进行了序列比较分析，但FAT（荧光抗体试验）阴性， 所以没被验证，也就没有发表文章，只是写在学位论文里。

亚洲其他国家的研究也是检测到中和抗体，没有分离到病毒。所以，亚洲蝙蝠里暂时没有检测到rabies virus（基因１型狂犬病毒）。

如果只有PCR阳性结果，而没有FAT（荧光抗体检测）或病毒分离验证，是不可靠的，也是不可信的。 

在那篇博文中，本博主的结论是：

迄今为止，尚无充足证据证明在中国的蝙蝠中存在基因1型的狂犬病毒。国际上关于蝙蝠中的狂犬病毒在西半球都是基因1型的，在东半球都不是基因1型的说法也适用于中国。

广西大学的该实验与涂长春教授团队数年前的相关试验结果相比，方法和结果都很相似（并无任何改进）。所以，涂教授所说的对此类研究的评判标准和结论，对该文也应当是同样适用的：如果只有PCR阳性结果，而没有FAT或病毒分离验证，是不可靠的，也是不可信的。 

本博主非常赞同涂教授的观点：PCR是一种高度敏感的检测方法，特别容易因污染或其他多种多样的原因而造成假阳性。所以一项研究的结论如果主要甚至完全依赖于孤立的一项PCR的结果，对其可靠性是应当保持高度警惕的。 

此外，该论文的一项重要而有趣的结果是：这些阳性样品（天晓得是不是含有狂犬病毒）对成年鼠根本不感染（PCR阴性），对乳鼠虽有感染（PCR阳性），但100%不致病。只要不致病，再多些病毒又有什么关系呢？

前述国际上最权威的有关狂犬病的专著、2020年新出版的《Rabies(第4版)》中有关亚洲（当然包括中国）的蝙蝠丽沙病毒的一小节中，肯定了在中国吉林省发现的伊尔库特病毒和中国台湾省发现的台湾蝙蝠丽沙病毒，而再次明确否定在中国的广西的蝙蝠中存在基因１型狂犬病毒。

相关章节中与中国相关的主要内容是：

5.4.2　狂犬病相关丽沙病毒（lyssaviruses）的分子流行病学

5.4.2.3  亚洲蝙蝠丽沙病毒（Asian bat lyssaviruses）

　　在整个亚洲大陆的蝙蝠中，迄今总共发现了５种丽沙病毒，但所能获得的分离物（isolates）的数量非常少。这５种蝙蝠丽沙病毒包括阿拉文病毒（Aravan virus，ARAV)、伊尔库特病毒( Irkut　virus，IRKV)、库贾德病毒（Khujand virus，KHUV)、甘诺努瓦蝙蝠丽沙病毒(Gannoruwa bat lyssavirus，GBLV)和台湾蝙蝠丽沙病毒 (Taiwan bat lyssavirus，TWBLV)。

　　　总共报告了三个伊尔库特病毒( Irkut virus，IRKV)分离物：一个分离物源于俄罗斯伊尔库茨克省的白腹管鼻蝠（Murina　leucogaster）的最早的病例；一个源于乌克兰的分离物被称为奥泽尔涅（Ozernoe）病毒从一个暴露于蝙蝠后发生的致命的人类病例中获得；另一个分离物在中国吉林省从一个更大的管鼻蝠(Murina leucogaster)中发现。这表明该物种在亚洲的一个非常广大的地区传播，血清学证据支持这些病毒或密切相关的病毒在泰国、柬埔寨和孟加拉国的某些蝙蝠种群中传播。在中国台湾省从日本伏翼蝠(Pipistrellus abramus)中发现的两个丽沙病毒分离物被命名为台湾蝙蝠丽沙病毒(Taiwan bat lyssavirus，TWBLV)，并进行了全基因组测序;基于它们的核苷酸序列资料和库贾德病毒（KHUV）与欧洲蝙蝠狂犬病病毒1型（EBLV-1）之间的聚类分析（clustering），认为它们代表了另一种新物种，这一动议有待ICTV（国际病毒分类委员会）审批。

　　　总之，目前国际学术界公认中国仅吉林省和台湾省曾发现蝙蝠丽沙病毒，不承认在中国广西的蝙蝠中存在基因１型的狂犬病毒。在整个东半球的蝙蝠中都不存在基因１型狂犬病毒！这个结论依然是正确的。

相关博文：　　　

1. 中国的蝙蝠中存在基因1型的狂犬病毒？证据不足！　2015-10-20 　（ 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347754-929424.html）

2. 《中国的蝙蝠中不存在基因1型的狂犬病毒？（与涂长春教授的通信）》 2013-11-25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47754-744506.html ）

3. 亚洲蝙蝠丽沙病毒　2021-9-10　（https://wap.sciencenet.cn/blog-347754-130357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