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学家严家新：人类对猴痘的研究已有60年，公众面临的风险很低

前言：

　　《九派新闻》（《武汉晨报》旗下账号）记者陈伟和刘萌近日就引起公众普遍关心的有关猴痘病毒的一些问题向我提问，然后将我的回复整理成此文在《九派新闻》发表，腾讯网、新浪网、搜狐网、今日头条等门户网站都对此文作了全文转载。

　　希望此文有助于公众全面、正确地认识猴痘病毒可能引发的风险。

2022-05-31 　原载：九派新闻

猴痘，多在非洲中部和西部的热带雨林地区流行。

今年5月中旬以来，多个非猴痘流行国家和地区报告猴痘感染病例。世卫组织5月29日通报，本月13日至26日的两周时间里，全球已有23个“非猴痘流行国家和地区”上报了共257例确诊病例，另外还有约120例疑似病例。

通报称，“绝大多数病例都没有与猴痘流行区域相关的旅行史。”

严家新教授是知名病毒学家，曾任武汉生物制品研究所基因工程室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他告诉九派新闻，这种情况非同寻常，“各国得到的13份最新猴痘病毒基因测序结果显示，本轮爆发的猴痘疫情极有可能来自同一个源头，并且病毒株出现了平均50个单核苷酸多样性位点(SNPs)突变。”

“考虑到正痘病毒作为DNA病毒的总体变异率应该是相当低的，这样的变异程度超出预期。”

不过，严家新也表示，人类已有60年的猴痘研究史，现有研究已十分充足，可以迅速采取措施，“公众面临的风险很低。”

他称，“猴痘传播能力不如流感和新冠，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仅通过人际间传播可使猴痘在人群中持续存在下去，因此大流行的可能性不大。”

记者注意到，国内目前暂未报告猴痘病例，5月30日，海关总署发布消息称，将“严防猴痘”。

文章表明，近期，全球多个国家相继报告猴痘病例，海关总署对全国海关口岸卫生检疫相关工作作出部署，持续做好“多病共防”，防止疫情叠加。

电子显微镜下经染色的猴痘病毒。图/science

【1】多国报告的猴痘病毒为死亡率较低的分支

九派新闻：猴痘病毒是一种怎样的病毒，有何特性？

严家新：猴痘并不是一种新的病毒，早在1958年就已被发现。当时在丹麦一家研究小儿麻痹症疫苗的实验室里，一群从新加坡进口的圈养食蟹猴中爆发了一种水疱病，研究人员发现，这是由一种新型病毒引发，于是将其命名为猴痘。

猴痘主要在非洲啮齿类动物中传播，如非洲松鼠、树松鼠、冈比亚袋鼠、睡鼠等，偶尔也会感染灵长类动物（多种猴类和人类）。

九派新闻：猴痘都有哪些宿主？

严家新：尽管非洲啮齿类动物被认为是猴痘病毒的传播来源，但该病毒的储存宿主（主要疾病携带者）仍然未知，猴痘病毒的自然史仍存在不确定性，需要进一步研究以确定其确切的储存宿主以及该病毒如何在自然界中维持循环。

猴痘病毒与天花病毒、牛痘病毒同属痘病毒科正痘病毒属，属于基因组较大的有包膜的双链DNA病毒，它只在细胞质中复制。

猴痘病毒基因组测序鉴定出了两个系统发育不同的猴痘病毒进化枝——刚果盆地（中非）进化支和西非进化支，前者通常导致更严重的疾病、更高的死亡率和更频繁的人际传播。由刚果盆地分支病毒引起的猴痘报告死亡率可高达10.6%，而西非分支病毒通常引发不太严重的疾病，其病例死亡率为3.6%。

近期在非洲以外地区的人群中发现的猴痘病毒与西非分支病毒关系较密切，迄今尚未发现死亡病例。

九派新闻：其传播途径是怎样的？哪些人是易感人群？该病毒是否有大流行的可能？

严家新：猴痘病毒主要透过皮肤伤口（即使不可见）、呼吸道或黏膜（眼睛、鼻子或嘴巴）进入人体。

在由动物向人传播方面，非洲有记录表明，直接接触受感染动物的血液、体液、皮肤或损伤黏膜，都有可能造成传播；不当食用受感染动物也是病毒向人类传播的一个重要来源；而居住在森林或附近地区的人亦可能间接或低水平接触受感染的动物。

人传人是比较少见的，猴痘患者只有在出现症状时才具有传染性，通常持续2到4周，目前还不清楚无症状的患者是否具有传染性。迄今为止，没有证据表明仅通过人际间传播可使猴痘在人群中持续存在下去，因此大流行的可能性不大。

人传人主要是通过长时间面对面接触引起的呼吸道大飞沫传播，也有病例显示，猴痘病毒可透过直接接触感染者的体液或被污染的物体（如床上用品或衣服）进行传播，此外亦有母婴感染和医疗照顾感染的相关记录。

电子显微镜下的猴痘病毒。图/源网络

【2】猴痘是一种自限性疾病，大多数人无需治疗便会康复

九派新闻：猴痘是一种性传播疾病吗？

严家新：目前还不清楚猴痘是否可以通过性途径传播（精液或阴道液体传播），但在性活动期间与受损的皮肤直接接触是可以传播病毒的。而且猴痘皮疹有时可见于生殖器和口腔中，这可能会在性接触期间造成传播。

这段时间在猴痘非流行国家报告的若干病例大多是在男男性行为者中发现的，而且大多是由性健康诊所发现并报告，这可能与该人群积极的求医行为有关，因为猴痘产生的皮疹看起来就像是某些性传播疾病，比如疱疹和梅毒。但随着猴痘疫情发展，我们可能会在更广泛的社区中发现病例。

九派新闻：感染猴痘后，有哪几个发病阶段，不同阶段会有哪些临床表现，分别持续多长时间？

严家新：猴痘病毒的潜伏期一般为5-11天，最长可达三周。在潜伏后，便会进入发病期和皮疹期。发病期一般持续0-5天，会出现发热、剧烈头痛、淋巴结病（淋巴结肿大）、背痛、肌痛、重度疲乏无力等症状。

皮疹期则出现在发热后1-3天，通常从面部开始，再扩散到身体其他部位。皮疹形态也会从最开始的斑丘疹（底部扁平的病变）到小水疱（充满液体的小疱）再到脓疱，约10天后便会结痂。另外，约有五成的猴痘患者会出现淋巴结肿大，而天花患者则不会，因此可借由区分两者。

猴痘是一种自限性疾病，大多数人在出现症状后2至3周，无需治疗便会康复。严重病例则多见于儿童和免疫功能低下人群，尤其是艾滋病患者。是否会出现重症也与病毒暴露程度、患者健康状况和并发症严重程度有关。

目前尚未有针对猴痘病毒的特效药，也没有经过科学验证的标准化治疗方案。不过可以接种天花疫苗预防猴痘。

九派新闻：猴痘和天花病毒有何相似性，为什么说接种了天花疫苗能够较大概率预防猴痘？

严家新：猴痘病毒与天花病毒同科同属，共有许多表面抗原，相应疫苗有交叉保护作用。接种天花疫苗防止猴痘的有效率为85%，可以有效降低感染风险，并减轻感染后的临床症状，这种交叉保护作用可能会维持数十年。

但由于天花病毒在上世纪80年代就绝迹了，所以天花疫苗并不是我们的常规接种疫苗，目前50-60岁以下的人群不太可能有抗体。即使是曾经接种过天花疫苗的人群，由于时间过久，免疫力下降，对猴痘病毒的保护能力也有限。

九派新闻：猴痘病毒的治愈率和死亡率如何？治愈后是否会留下后遗症？

严家新：猴痘往往无需治疗，会自行消退。其后遗症主要是皮疹消退后留下持久的疤痕。

此次各国报告的确诊中尚没有死亡病例。但在非洲的尼日利亚，曾有报告称，目前流行的这类猴痘病毒致死率约为3.3%，不过常常是儿童或患有其他疾病的人。但非洲国家的监测水平有限，大量症状不严重的感染病例未载入报告，其死亡率可能被高估。

【3】人类已找到猴痘的弱点，可以迅速采取措施

九派新闻：最近报告的多起病例都出现在非洲以外地区，这是否意味着病毒变异了？

严家新：猴痘主要发生在非洲中部和西部的热带雨林地区，目前多国报告的确诊和疑似病例都没有任何猴痘流行地区旅行史，也与受感染动物没有关联，此次报告的首例猴痘发生在男男性行为者中，这种情况非同寻常。

目前，各国已得到13份最新的猴痘病毒基因测序结果，汇总后发现，本轮爆发的猴痘疫情极有可能来自同一个源头，病毒株虽然与3年前在英国发现的毒株关系密切，但与其相比，出现了平均50个单核苷酸多样性位点(SNPs)突变。

考虑到正痘病毒作为DNA病毒的总体变异率应该是相当低的，这样的变异程度超出预期。

九派新闻：当前的疫情是否存在爆发的可能？

严家新：公众没必要恐慌，我们目前看到的病例不是典型的猴痘暴发。这类病毒的传播能力不像新冠和流感病毒那么强，而且人类早已知道怎样与其打交道。

痘病毒虽然很擅长突破宿主的防御系统，但它就像“病毒界的大象”，目标大，比较憨笨，结构和复制能力使它更容易被“瞄准”，人类几十年的基础研究已找到了这种病毒的弱点，可以迅速采取措施。

九派新闻：美国最近也报告了多起猴痘病例，您周围人反应如何？

严家新：美国目前有9例猴痘确诊病例，且数字可能会上升，美国刚出现病例时，就斥资近3亿美元购买了1300万剂可以预防猴痘和天花的疫苗，将提供给确诊患者的密切接触者，首批疫苗预计2023年交付。

不过，目前在美国的普通民众基本不关心猴痘病毒，几乎没人把它当回事。

九派新闻：民众应当如何预防猴痘？

严家新：预防猴痘最好的方法是避免与带病动物和人接触。此外，家庭常用的消毒剂也可以轻松杀灭猴痘病毒。

九派新闻记者 陈伟 刘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