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理论？按照逻辑实用主义观点，理论是一种人类与世界打交道的工具，它依据过去经验来预测未来经验，是一般性的陈述、或具有普遍性的经验命题。理论，特别是科学理论，自然地需要面对经验法庭、接受经验的检验。如果经验和经验命题一致、不一致的时候，我们会说，它就被证实，或被证伪了。

按照休谟-波普尔的观点，有限不能保证无限，归纳法没有理性的基础，过去不能担保未来的必然性和或然性，科学家提出理论不过是"大胆的猜想"。我们是人，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科学家自然地对所有科学家“大胆的猜想”，抱一种宽容态度：当理论在经验法庭遭遇困难、理论与经验发生不协调、理论无法有效应对现实世界中的问题时，我们允许对科学理论进行调整、修补、挽救。

问题是：这种调整、修补、挽救，我们应当是用褒义的“新发展”，还是贬义的“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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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借助拉卡托斯的案例，比如：按照牛顿理论，科学家可以计算出来水星运行的轨道，计算结果需要用天文望远镜的观察加以确认。如果观察到了，就确认了这个命题，进而进一步确认了牛顿理论。如果没有观察到，可能就构成了一个反例，形成了对牛顿理论的挑战。然而，当科学理论面对经验反常，学术界很有可能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

科学家没有看到应该出现的水星，科学家会说，这个之所以没有观察到，是因为旁边有个小行星，小行星运行轨道所产生的摄动作用使得水星轨道产生了弯曲，科学家进一步计算指出，这里应该有个小行星。于是，科学家申请经费，接着去看小行星。还没观察到，科学家因此放弃了牛顿的基本理论和命题由此导出的结论嘛？科学家会说，望远镜的功率不够大。于是，申请经费，更大的望远镜造出来了。依然没有观察到。科学家依然不会认为被证伪了，科学家会认为望远镜与行星之间有一片宇宙尘埃，影响了观察。于是，又申请经费，造一个飞船。飞船依然没有看到，科学家会不是放弃呢？仍然不会，科学家会说周边的电磁场干扰了飞船仪器的运作。

等等，无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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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为什么能够调整？

按照奎因整体论^[1]的观点，理论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整体的边界是一些经验命题，它们不是单独、孤立地面对经验法庭，而是以整体的方式来面对经验的^[2]。奎因基础上，拉卡托斯的科学研究纲领方法论，将一个理论分为硬核（hardcore）、保护带（protective belt）、正面和负面启发法（negative/positive heuristic）。

其中保护带，是补充硬核的附加假说的总体，由第二级定理构成。保护带是需要说明经验现象的理论内容，同时，也是可反驳的变体（Refutable Variants），在提高研究纲领的预见与观察和实验结果之间的一致程度的尝试中，保护带中的附加假说将被不断更改和完善，保护硬核免遭否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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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发展还是苟延残喘？

正如前文，科学家调整辅助性假说，是一种非常合理手段，但理论上，科学家可以通过调整保护带，无穷无尽的挽救一个理论。什么时候是新发展，什么时候是苟延残喘？奎因观点是：保守主义原则和简单性原则。前者改动的越少越好，后者，改后的系统更简单，能够说明更多的现象。

但是，还有一种调整，是跟着经验跑步前进，试图通过不断发明新概念、新范畴、新假说等等新内容，来解释所有出现的反常。问题在于：一方面，没有尽头的修修补补，使得人们丧失了对它作为理论“应付世界、预见未来”的信心，另外，不断膨胀的理论失去了“一般性的陈述”的性质。我们可以认为，这是一种”苟延残喘“。

比如：天文学托勒密的地心说，当反常出现的时候，地心说不能直接否定自己，它会提出”本轮“、”均轮“来自圆其说。又比如燃素说不能解释燃烧后重量的变化：对于一部分物质燃烧后的物质质量会变轻，燃素说会引入”负重量“这一概念来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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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动机导致科学家”苟延残喘“？

当经验发出挑战的时候，科学家共同体会根据他们范式的传统来决定如何应对。按照知识社会建构的观点，知识是各种知识的、文化的乃至利益驱动的要素等等共同作用的结果，包含诸多非理性的因素。比如库恩认为：科学家们，特别是理论的早期，在科学范式的常态时期，他们对科学理论怀有一种坚定的信念，甚至是一种盲目的信仰，类似于宗教的信念，这种盲目、固执、教条、保守保障了科学的稳定发展和进步，但是，这种信念如此之强，以至于他们可以完全忽视这种这些反常，或者，甚至通过调整理论的内部，把一些反常转化为支持自己的证据。

当然，一种重要利益驱动的因素是：生计，当理论与研究者的饭碗紧密挂钩的时候，哪怕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迫于生计，或者为了申请经费，也依然会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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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回到新质生产力，我已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1]迪昂的整体论主张理论之间比较是整体比较，而不是比较孤立的实验或检验其中任何孤立的假设或命题，科学哲学家奥图·纽拉特首先确立了意义整体论方向，奎因进一步展开了纽拉特的整体论观点。

[2]以牛顿力学为例，其研究纲领为：

（表格来自我的博士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