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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河流的印象
文 / 杨天林
我们的祖先把河流比做母亲,这恰恰印证了我的感觉。那时候我游牧在乌兰布和荒漠里一个叫做古尔纳的小地方。坐在宁静的小河边,我常常这么想。
当然,这不是那种风姿绰约的河流。我看到的这条小河是默默无闻地跋涉在沙漠深处的弱水,是把自己的生命几乎熬干却永不认输的一串符号。在无风的夜晚,我能听到它对于自身命运的悲剧性终结即将来临而发出的无奈的呻吟。
看着北方苍凉的天空中低沉的睡云下轻移脚步的骆驼和羊群,我不无奢望地想着,河流该是神化的自然献给这片荒漠的最丰厚的礼物。
是的,河流是有限时空诱发生命奇迹的神圣礼物。流逝的河水不断地丰富着人类的智慧、精神和梦幻。
在古尔纳,我想象着北方的河流。
它该是大漠深处的一个幻觉,是在夕阳渐渐远去的干枯的丘陵间一个轮廓模糊正在随风飘逝的背影。在我的印象中,它始终伴随着边塞的长风悄然游走在行人的梦中,它能告诉我们关于时间的真正内涵。
那是一种平淡中张扬着奢侈,奢侈中宣泄着孤独,孤独中不时浮出绝望的表示。
北方的河流是一个部落的命脉。它浓缩和提炼着那个特殊地域下部落群体的血液和气质。那一年我和正在兰州大学化学系作博士后研究的朋友尹显洪到了新疆北部阿勒泰地区一个叫做萨尔布拉克的村庄,乌伦古河从萨尔布拉克横穿而过。住在河边小木屋的蒙古族小姑娘达契娅会说四种语言,在我看来简直是一个奇迹。
在乌伦古河畔,我想起了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的先驱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中提出的著名的地理环境决定论思想,我不同意孟德斯鸠在这部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著作中的某些机械类比,但地理环境及气候对人类的语言、习俗与文化的悄然无声的渗透和影响却时时能感受到。
乌伦古河在无声涌动中幻化着生命的绚烂色彩。它大概会把生命的影子叠印在青色的石头上,让未来的人们永远记住,曾有过那么一个特殊的也可能是非常短暂的时刻,它妄想把自己的意志变成永恒的启示,在无限拓展的背景中传承着一种命脉,让人想起远年时代灰色阳光下的浪漫狂想。一个久远而且寂寞的梦境,一个来自异域的令人痴想的生命情结轻轻荡过它那波涛微起的河流。
北方的河流是一个游牧民族永逝不息的灵魂。在遥远的大地之腹,它消融着昨天的炎热,承载着今天的风雨,寄托着明天的希望。它默默无语但深厚有力。
在有限的时空中,它创造着一切,也毁灭着一切。
那一年秋天,在宁夏的西海固,我顺着沙沟的细流向前走。不时有青色的圆石暴露在太阳光下。在干涸的河床底层印迹模糊的石片之间,或许存有古代生命曾经辉煌的片段,叠印着时间一分一秒留下的记忆。
历史正是这么走过来的。
这就是北方的河流,带给我们无限风韵,也让我们无数次体验了身处绝境的伟大的河流。
(该文曾发表在《朔方》杂志上,选自《游牧宁夏》,宁夏人民出版社,2009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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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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