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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子
涅瓦河由东向西,从拉多嘎湖而来,注入位于波罗的海东部的芬兰湾。俄罗斯辉煌二百年的旧京圣彼得堡就坐落在涅瓦河三角洲上。
只有几十公里长的涅瓦河却是一条重要的航道。这条航道经由拉多嘎湖往东北上溯,连接几个大湖,切断斯堪地纳维亚半岛,经由白海进入北冰洋,构成著名的波罗的海-白海水路。这条水路的中段再经由运河连接,就往东进入了俄罗斯的母亲河-伏尔加河的巨大水系。
波罗的海是北欧的“内湖”。北岸是芬兰、瑞典,南岸有波兰、德国,西边与北大西洋相接处由丹麦扼住咽喉,东岸则是俄罗斯、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沙
俄彼得大帝为了给俄罗斯开一个通向波罗的海的大门,于1710年从莫斯科迁都至此。他和他的子民们在这荒芜的涅瓦河三角洲几十个沙洲、岛屿和湿地上,建造
了圣彼得堡这座欧洲重镇。圣彼得堡作为俄罗斯通向欧洲内陆及外海的主要门户,造船和航运至今仍是她的主要工业。
在莫斯科搭乘夜半发车的“莫斯科特快”,在列车上好睡一觉,第二天清晨达到圣彼得堡。在旅馆刚放下行李,柜台来电话告知,我预约的导游已经到了。导游叫阿
娜,是个清秀的女子,四十来岁,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刚跟她聊了几句,我的出租车驾驶员也来了,是一个鼻头翘翘的女孩子。阿娜笑道,今天你好运气,被鲜花
簇拥着。阿娜仪态优雅,谈起俄罗斯的文化艺术宝藏如数家珍。在她的带领下,我游览了向往已久的圣彼得堡。
涅瓦河在入海口被沙洲分为小涅瓦和大涅瓦两股。奠基于1703年的彼得-保罗要塞坐落在河流分叉处,隔河望着南岸上的冬宫。这是一座从未被攻击过的“走运
的”要塞,却被用来关押沙皇的政敌们,包括彼得大帝自己的儿子和伊丽沙白女皇的传说中的私生女塔拉卡诺娃公主。据传,塔拉卡诺娃公主因为危及到叶卡婕琳娜
女皇二世的皇位,被人以婚姻为饵诱捕,关在彼得-保罗要塞。在弗拉维次基的同名油画中,那位无助的少女在1777年那次特大的海潮漫入了要塞后,在牢房
里,站在快要被淹没的、爬满了老鼠的床上,靠着墙,仰望着天花板,等待死亡。
彼得-保罗要塞虽然从未受到过攻击,它所保卫的圣彼得堡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被德军围困九百余天,城内军民因饥饿和疾病死亡十几万人。幸存的人们无力掩埋
死者,只好将他们在几个公园里尽数焚化。战后的圣彼得堡破坏十分严重,以至于当局决定暂不修复,而在城外建设了一些新的居民区。圣彼得堡的居民却没有放弃
他们的家园,在他们的努力下旧城逐渐被修复。宽阔的涅瓦大道始于冬宫广场附近的海关,穿越全城,两旁和附近坐落着市内最大的教堂、剧院、图书馆、博物馆和
商场。周末的涅瓦大道上行人摩肩接踵,直追上海南京路。涅瓦大道上建成于1811年的喀赞(Kazan)大教堂是俄国东正教位置最高的首脑驻跸处,在苏维
埃联盟期间被政府没收,改做“无神论与宗教史博物馆”。现在虽然交还给教会,恢复了礼拜,但年久失修,不再有当年的庆祝1812年俄法战争胜利、士兵们献
上从战场带回来的法国城镇的钥匙和旗帜时的辉煌。然而,它那半圆形的由巨大的灰蓝色花岗岩筑成的古典大圆柱长廊却仍然默默地注视着历史长河的迁移与涨落。
河畔彼得大帝广场上的圣艾赛克(St.Isaac)大教堂的巨大金顶在阳光下燮燮生辉。彼得大帝骑在前腿高高扬起的战马上,注视着以跟自己生日相同的圣人
命名的皇家教堂。铜像底座四周是象征着文治武功的四位女神。据说,这些女神的面貌依据了彼得大帝的妻子和女儿的相貌。彼得堡是德语的称呼,在俄语里被称为
彼得格勒,在十月革命后的苏联被称为列宁格勒。涅瓦大道也被改称“十月二十五日大道”。列宁格勒这个名称被使用了七十来年,“十月二十五日大道”却只是保
存在政府的档案袋里,一次也没有没人使用过。跟十月革命有关的还有“阿孚乐尔(ABPOPA)号”巡洋舰。这艘在圣彼得堡建造的军舰参加了1904年的俄
日战争,是几乎全军覆没的俄国太平洋舰队的幸存者。她以打响十月革命第一炮而著名。在列宁格勒保卫战中,“阿孚乐尔号”在海口阻击过德军,再度立功。苏军
在撤退前将她炸沉。战后打捞起来的“阿孚乐尔号”现在是一座水上博物馆,在涅瓦河上当年以空炮警告“轰击”冬宫的位置叙述着春秋。我在那里时,见到一个以
扮做列宁、与游客合影为生的老人。他不光是外形,据说连语音也是跟列宁酷似。
坐落在涅瓦河南岸、气势恢弘的冬宫是沙皇的皇宫,叶卡婕琳娜二世却自谦地称它为“我的偏僻寺院”(Hermitage)。她在这里同欧洲的诗人、作家、哲
学家们频繁地互通书信。她请来了欧洲的著名工匠来建设她的城市。这些工匠们在与冬宫遥遥相望的涅瓦河北岸、被称做“英国岸”一带居住,为建设圣彼得堡贡献
了毕生的精力。在安娜女皇、伊丽沙白女皇和叶卡婕琳娜二世三代女皇六十多年的统治下,俄罗斯迅速地崛起,成为欧洲强国。冬宫广场上高大的亚历山大记功柱,
记载了亚历山大一世领导的1812年俄法战争的胜利。今天的冬宫是个艺术博物馆,收藏了无数的绘画和其它珍宝。在宫中最近修复的“琥珀厅”,巨大的厅堂四
壁全部用色彩斑斓的琥珀镶嵌而成。
俄国历史博物馆前的广场上站着普希金的铜像。我想,这位雕像在圣彼得堡几乎比比皆是的诗人一定是俄罗斯之魂了。他度过最后几个月的、离冬宫不远处的一个小
巷里的住所现在是普希金纪念馆。我在离开彼得堡前独自前去凭吊。小小的院子里十分清静。几个游客在等候。一个小女孩儿挨着母亲坐着,好奇地打量着我。诗人
的铜像望着自己的故居。一场因诗人美貌的妻子而起的、为了捍卫自己的荣誉而同一个法籍军官进行的决斗断送了诗人盛年的生命。我想起他的诗句,“我就要沉默
了…。于是,等死亡的梦覆盖着我永眠,你就可以在我的墓瓮前,感伤地说,‘我爱过他,是我给了他以灵感,使他有了最后的爱情,最后的歌’”。我在那里短短
的半小时内,就有三、四批游客前来凭吊。他们好像都是俄国人。挂着耳机捧着录音机的游人就我一人。从纪念馆出来,附近是沙皇的夏季花园。母亲们推着婴儿
车。老人们聚在一处下棋。几乎每个角落里都有人在写生。附近有好几所艺术、美术、工艺学院。这一定是那里的学生了。
在莫斯科时,朋友说,你到了圣彼得堡,如果时间紧,别处可以不去,记住一定要在涅瓦河岸散步。傍晚时分,我在河岸上独自漫步。经过了埃及送来的斯芬克思复
制像,经过了中国皇帝送来的石狮子,经过了河口处等待入夜后吊桥升起、以便逆河而上的巨轮,经过了忘情地相拥亲吻着的情侣。我转过身来,望着冬宫顶上的降
下了一半的国旗。在我到达圣彼得堡时,这是为了悼念数日前据信被车臣民族主义复仇恐怖分子炸落的两架飞机上的死难者。在我离开时,这是为了俄国南部一所小
学校里被车臣独立运动恐怖分子杀害的数百名儿童。我的心随着涅瓦河上的灯光而沉浮。
2004.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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