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解读杀医案背后的医患关系

近日，甘肃人民医院一名医生在医院遇刺身亡。行凶者患有癌症，而遇害女医生是他的主治医师。

又一名医生被砍倒下！有网友评论：“我给你钱了，你就要把我病看好，看不好我弄死你。”竟然有网友拍手称快：“杀得好，活该！”

医患纠纷，你们小时候听过这个词吗？在自媒体发达的时代，我们看到了很多黑化医疗的报道，这确实吸引眼球和流量。

就连很多卖保健品、保险、“神药”，甚至牛奶和食品的人，都在黑医院和医生，不然怎么卖自己的噱头？

举个例子：“得了癌症不要去医院，放化疗是毒药，人好好的去了医院就行了；医院的大楼越盖越高、病人越来越多，而你的钱包越来越瘪了……”你也听过类似的说法吧！

在这些黑化医疗的言论下，医患关系越来越远，越来越对抗。可我们有没有想过：医生越来越少了，我们或自己孩子病了怎么办？制造医患矛盾的背后，医患都没有获益，那是谁受益？

医患之间缺乏信任与理解，医患之间信息极不对称，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不了解。下面，海豚和大家一起探索一个医生、患者和药物的故事。

1948年，丹尼斯.史莱门（Dennis Slamon）出生于美国东部阿巴拉契亚。他是一位矿工的儿子。童年时看到身边的人因肺癌而死，抗癌梦想就在他心中播下了种子。

经过努力，史莱门考上了芝加哥大学医学院，并取得了博士学位。1979年，他进入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继续肿瘤治疗研究。

史莱门曾对病毒与癌症的关系研究多年，但始终没有进展。杀灭病毒不能治愈癌症，他必须得找其他办法。一次次的失败，未曾磨灭初心。

史莱门医生

1986年夏季，史莱门参加一场学术会议。基因泰克公司的德国科学家乌尔里希，分享了一种致癌基因（HER2）的研究。史莱门灵机一动：“为什么不把HER2与某种癌症建立联系？”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史莱门作为一名热枕的肿瘤研究员，收藏了一大冰箱的癌症组织样本，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会后，他找到乌尔里希：“你能否提供HER2的基因探针，我们测试HER2究竟与哪种癌症的关系最为密切。”乌尔里希同意了。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史莱门立即抓住机会开展探索。几个月后，他发现乳腺癌组织中，HER2高度扩增。有趣的是，只有~20%乳腺癌患者出现HER2扩增。基于此，他把乳腺癌分为HER2阳性和HER2阴性。

史莱门对这种“开关”模式困惑不已。莫非这两种肿瘤的生物学行为有所不同？深入研究发现，HER2阳性肿瘤更为凶猛、更容易转移与致死。既然HER2扩增的肿瘤预后更差，那关闭HER2活性会抑制肿瘤吗？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史莱门和乌尔里希开展了多年的合作。一方面，史莱门把HER2阳性的乳腺癌细胞植入小鼠体内，它们能形成转移性肿瘤，重现了人类乳腺癌的模式。另一方面，乌尔里希成功研发出可以关闭HER2的抗体。

万事皆备，史莱门立马展开小鼠实验。当他把HER2抗体注射给患有乳腺癌的小鼠时，肿瘤消失了。自此，他们具备了癌症靶向治疗的三个要素：致癌基因、启动致癌基因的癌症、以及专门针对它的药物。

20世纪80年代，很多制药公司利用细胞生长机制，开发癌症治疗的新方法。由于这些方法无法区分正常细胞与癌细胞，所有临床试验都以失败告终。基因泰克公司的另一项癌症研究也失败了，于是撤回大部分癌症经费。

由于资金短缺和政治斗争，乌尔里希心力交瘁，转而加入德国的学术实验室。乌尔里希不再受制于制药公司的压力，可以潜心研究，但史莱门只能孤军奋战了。

史莱门坚持HER2研究，每天工作深夜才回家。幸好得到妻子的理解和支持。史莱门经常飞到基因泰克，蹲守在走廊上试图找到对HER2感兴趣的高管。由于他不是基因泰克的人，他受尽了白眼，但他始终相信，始终坚持。

转机在于一位高管的母亲检查出乳腺癌，在他和少数支持者的帮助下，公司组建了一个小团队继续HER2项目。1990年，谢泼德改进了HER2抗体的生产和纯化，并成功合成HER2的人用抗体（赫赛汀，Herceptin）。

乳腺癌药物——赫赛汀（曲妥珠单抗）

史莱门大受鼓舞，准备开展I期临床试验。但临床试验的费用和风险巨大，基因泰克停止对该项目的支持。面对公司高管，史莱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小时候，我看见医生在救助我父亲，我就立下志愿，将来一定要成为一名医生。当你救人时，救的不止是一个人，还救了他周围的人。”

“我知道HER2真的有效，请不要放弃这个机会。也许你们坐在办公桌后太久了，也许我在临床一线待太久了。但请不要忘记我们是谁：我们是医生，不是商人！”

在各番努力之下，基因泰克终于批准了临床试验。1992年，史莱门主导了洛杉矶的I期和II期临床试验。但37名乳腺癌晚期患者中，只有一名患者（芭芭拉）达到完全缓解。其他患者的效果并不理想，甚至有副作用。考虑到投入和风险太大，基因泰克停止支持III期临床研究。商业利益还是病人利益更为重要？

1993年，史莱门进行的早期试验在乳癌患者社群中扩散。妇科医生纳尔逊是一名乳腺癌患者，申请使用赫赛汀被拒绝，遗憾去世。乳腺癌防治协会的妇女们对此义愤填膺，于1994 年12月5日闯入基因泰克，为纳尔逊举行15辆车组成的“送葬”游行。

迫于医患关系和各方压力，基因泰克不得不开展III期临床试验。4年后，这项大型试验结果公布：赫赛汀不但减缓患者的肿瘤进展，而且延长了患者的生存期！

1998年，赫赛汀获得批准上市，用来治疗HER2阳性乳腺癌。至今，赫赛汀仍是一线推荐药物。

拉斯克奖得主：谢泼德、史莱门和乌尔里希

2019年9月10日，素有“诺贝尔奖风向标”之称的拉斯克奖正式揭晓。临床医学研究奖颁给上述故事的三位科学家：史莱门、乌尔里希和谢泼德。期待有一天他们获得诺贝尔奖，因为他们的坚持和爱，挽救了无数乳腺癌患者及其家庭。

2008年，好莱坞将史莱门的故事拍摄成电影《拥爱奇迹》。影片结尾，史莱门在操场上奔跑着，周围是为他加油呐喊的乳腺癌患者以及支持他的亲朋。

这部感人的电影让我们明白：在人类与疾病抗争的道路上，研发者、医生、患者、家属和药企都有共同的目标。彼此之间不要斗争，要相互理解，一起努力。

医生、患者、研发者和大众之间的信息鸿沟，容易产生医患矛盾，相互理解可以促进医药的发展。正如记录片《人间世》提到：“医患之间没有矛盾，医患是同盟，我们共同的敌人应当是疾病。”

目前所谓的杀医或伤医根本不是所谓医患矛盾。这是一种暴力行为，一种践踏法律和危害生命的行为。医患关系就是人与人关系的一种，作恶之人在任何关系中都会作恶。

从上面的故事，我们也可以看到，疾病是复杂的，药物研发是漫长的。在人类与疾病抗争的道路上，有无数的挫折，也有很多人因此而倒下。相互理解、坚持和爱，总会让人看到希望和奇迹。

好莱坞电影《拥爱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