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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也许再也想不起爬虫时代,它忘得一干二净,蝴蝶的形态、生活习性跟爬虫完全不一样了。可是,蝴蝶产下的卵孵化出来的生命过程依旧要从爬虫时代 “受命” 开始,到蝴蝶时代“复命”结束。
动物与植物的区别就在于,动物一出生,整体就是完整的,剩下来的事情就是长大。而植物需要从一粒种子发芽开始,然后再长出枝叶和根须,这个过程对于动物来说都是在子宫里面或者卵壳里面完成的。因此,要探讨“受命”到 “复命”的重演,虽然不方便在子宫里面或者卵壳里面进行观察,但我们不妨将子宫或者卵壳里面的事情看成植物发芽、生根、长枝叶的过程。
1、自性何以持存?
植物,首先必然源于种子,种子决然不同于“成分”,因为“成分”没有萌发能力。“内在性”是种子作为生长物的代表和最为本质的特性,它在生命中整体“从内部”产生,而不是“从外部”。也就是说,种子的内部已决定了它要长成什么样,它在不同的时空阶段构造什么样的形态,长到多大,长成什么密度、什么颜色、什么气味,如何感应自然并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好比一粒黄豆,它只会发黄豆的芽、长黄豆的枝叶、开黄豆的花蕾、结黄豆的豆荚和黄豆的果实,而决不会发花生的芽、长绿豆的枝叶、散发豇豆的气味、生出赤豆花蕾的色泽。无论我们在黄豆发芽、长枝叶、绽放花蕾、结出豆荚和饱满果实的哪个阶段观看,虽然它的成分在不断地蜕变,它的空间构象在不断地改变,可是,黄豆并不会因此而不再是黄豆。相反,它仍然保持着黄豆不变的性征持存性。无论是观看和嗅闻它的嫩芽、枝叶、花蕾、豆荚,我们都会将它视作 “黄豆”。显然,我们通过观看和嗅闻黄豆嫩芽、枝叶、花蕾、豆荚的过程获得了黄豆性征持存性的认知。那么,黄豆是通过什么保持它在发芽、长枝叶、开花、结果实的过程中不变的性征持存性呢?再进一步说,我们又是通过什么得以认知并形成黄豆保持不变的性征持存性的观念?
当你看到黄豆萌发出了嫩芽,长出了枝藤和绿叶,绽放出了花朵,结出了豆荚和果实,你可曾想过,黄豆所拥有的这份才华和智慧都隐藏在它那种子里的某一处吗?当然,仅仅依靠种子本身是无法成就黄豆芽、枝叶、花朵和豆荚不同的时空形态的,它需要大气、土壤、阳光和雨露,内在寂静之道才得以演化、创造和蜕变。除非黄豆本身已经具足了这些演化、创造和蜕变之道,否则,一切都无法出现。这意味着黄豆萌发嫩芽、长出枝藤和绿叶、绽放花朵、结出豆荚和果实的 “意象”早已以一种潜藏的方式存在于种子里面。
生命到底有什么特性?它的特性究竟由什么所决定?当我们使用光谱仪器分析各类生物体,我们可以分析它们的分子结构成分,却无法观察到植物在抽出嫩芽穗、长出花蕾、结出果实过程中创造成分结构的法则以及贯穿种子从芽穗到果实整个圆满过程所持存的气质。成分检测只可能记录某个片刻,就如照相机记录下的某个瞬间,虽然“所有的照片都是准确的,但没有一个是真相”。那些果实中我们所谓的蛋白质、脂肪、糖分、有机酸、维生素成分,在形成果实的过程中只不过是从初始的观念出发,继而萌发出连续的观念,但这个观念却决定了种子始终保持着不变的性征持存性,即种子存有的自性。
2、自性何以复命?
1858年孟德尔提出,遗传性状是由独立不可分割的信息包传递的,生物通过转移这些信息包把“指令”从一个细胞传递给后代。1926年洛克菲勒大学的细菌学家奥斯瓦尔德·艾弗里发现,基因可以在两个生物体间互相传递,从一个细菌到它的临近细菌。即使死了,无生物活性的细菌变成一团化学物质也仍然可以把基因信息传递给活着的细菌。这意味着无生物活性的化学物质负责运送基因。1944年艾弗里和他的同事公布了结果:运送基因的是一种化学物质,即“脱氧核糖核酸”(或称DNA)。因此,基因被认为在功能上就是把生物特性从一个细胞运载到另一个、从上一代传给下一代的遗传单位;在物理形态上,基因以染色体的形式存在于细胞内部;在化学成分上,基因是由脱氧核糖核酸组成的。然而,随着基因研究工作的不断深入,作为提供建造蛋白蓝图的基因,其遗传信息要通过一系列独立、协调的步骤传递给它的后代。首先,位于染色体上的基因在细胞分裂时被复制并传递到了细胞中;然后,基因以DNA的形式被转录成RNA副本;最后,这个RNA信息被转译成蛋白质。在这过程中,信息流中的任何干扰都可能影响或中断遗传信息的传递。这就表明,遗传信息的传递是一种流动的过程,而非“即使死了,无生物活性的细菌变成一团化学物质也仍然可以把基因信息传递给活着的细菌”,更不是“无生物活性的化学物质负责运送基因”。
问题的关键在于基因的遗传信息如何构建流动的、有序的、时间绵延与空间构象相应的图式结构过程?自性不仅蕴含着形态、颜色、气味、习性、行为规律,还有其自有的意识、感觉、观念和使命的规定。每个生命都从一粒种子开始,具有时序性,完成它自身的悄然生长,并自行组织成适当的形式,完全不同于机器的拆装。植物,不但特征形状是从无形的中心力中产生的,连物质群本身也是通过同化而获得的。我们不能将“自性”的具身原理简单地规定为基因的遗传信息,因为信息是个笼统的概念。遗传信息概念规定了信息来自先天,但生命形象和身体图式是在后天演化生长出来的,而生命在演化形态结构的过程中为何能始终与时空保持着一种对应的流动建构状态?显然,“自性”的复命并非一种信息的转入与传出,而是以一种时空有序的、自相似的、自适应的、有其生命定数的特征持存统一于生命本体感应系统。
虽然全基因组的序列测定早已完成,但是,对于基因之间是如何相互调控以实现复杂的生物功能,还需要深入的研究。认识并解析复杂的基因调控网络的构成和动力学机制,已成为现代生命科学中的前沿课题之一。基因表达被认为是自然界生命过程的最基本步骤,生命将其特征信息储存在基因内,通过转录翻译等一系列生物化学过程产生种类极其丰富的蛋白质。生物体 DNA 通过信息密码的传递,决定了蛋白质的结构与性能,蛋白质进一步实现各种生物功能。因此基因被认为决定了生命体的特征,关乎整个生命体的生存,尤其是生命的发育与繁衍依赖基因遗传稳定的体征,达到繁衍生息的目的,这就要求基因的表达不仅要具有极高的准确性与可控性,而且还要有极其高超的艺术表演智慧。可是,基因是如何实现这种极高的准确性与可控性的表达,庞大的基因表达产生种类极其丰富的蛋白质又是何以可能以极高的准确性与可控性整合出一个有机的生命复杂系统?而如此庞大丰富的蛋白质又是如何完成自性的受命与复命,以至于构建成一代一代相貌相似的生物体?显然,仅仅局限于基因层面的研究是无法解答这些问题的。
受精卵是生命的最初状态,受精卵经过胚胎产生不同类型的细胞,这是细胞分化的过程。生物体通过胚胎细胞形成不同的功能性的组织器官,并构成有序的时空结构。胚胎细胞形成不同的组织器官,构成有序的空间结构的过程被称为图式形成。在动物胚胎发育中,最初的图式形成主要涉及胚轴形成及其一系列相关的细胞分化过程,而细胞分化由基因的极性所调控,胚胎成体的前后极性来源于卵子的极性。也就是说,所谓的遗传信息,其构建流动的、有序的、时间绵延和空间构象相应的图式结构过程是一种极性交感的感应过程。所以,可以认为,唯有生命本体感应系统具身意象才可能使生命形态感应世界的方式不但得以迎合生命自身的意图,也使得世界中许多有意义的部分被整合到生命的形态构造和特征中,而且能够保持或限制生命自身在环境中的特征持存和活动需要。
3、智慧藏于象的感应中
纷繁复杂的世界因何而生成?聪明和智慧从哪里产生?你若不去领悟爬虫之形器向蝴蝶之形器化生之道,以及虫卵重演爬虫时代的复性规律,你便无法理解《黄帝内经》所谓的“藏象”,你所看到的生命只会是解剖下的一个个孤立的组织器官,而无法将它们同生命的性征持存、自性的受命与复命演化的时序关联起来。
所有的植物虽然都是通过根茎从同样的土壤中吸取营养,但它们却始终保持自己的独特性,韭菜种子绝不会长出小葱的形态,白萝卜种子也绝对长不出胡萝卜的颜色,生姜不会长出大蒜味,黄豆不会长出豌豆味。万物是如何“复性”以及“复什么性”?生命中这一伟大的使命,这种历史弥坚的强烈意愿,这种使它们义无反顾地“受命”与“复命”,并不惜一切去重演、去彰显、去成长、去实现自己特性的隐秘力量,究竟藏在哪里?
宋明儒家学者曾竭尽所能想要找寻出复性这个智慧存在的根据,二程提出了“性即是理”,陆九渊所谓的 “心即理”,王阳明的“心之条理”,王廷相的元气本体蕴含气种,吴廷翰的“性即气”等等看法,无论是理学派认为的 “理”,或心学派认为的 “心”,还是气学派认为的“气”,都没有具体的说明万物缘何能保持不变的性征持存性及其差别产生的原因。
内在有内在的景象,内在的“象”也叫“藏象”。就如一枚鸡蛋,我们虽然看不出它有五脏六腑,但它必然有五脏六腑之“象”,只需经过温度的初始化,就如同显像过程,鸡蛋便涌现成一只五脏六腑俱全的小鸡了。不管它是刚刚孵化出来的小鸡,还是将来长大的大鸡,它们都是完美的、整体性的。
离开了“象”而仅仅从“理”、“心”、“气”去寻找产生性征持存及其差别的原因,你是不可能找到其生成根据的。正如庄子“象罔得珠”的寓言所说的,对“道”的求索,智慧、感官、言辨都无能为力,只有“象罔乃可以得之”,因为“象”映摄在眸中,若有形,若无形。
“在天成象”意味着尚未成形的、潜在的、先天的、形而上的存在状态。与之相对应的是“在地成形”,即已成形的、能够被我们经验到的、后天的、形而下的生成状态。万物的变化基于先天既有的成象原理,才能在后天生长成形。如果以太极卦象演化生命系统的变化,那么,卦所代表的是阴阳的极性交感变化,而“象”指的是内象、内在的景象。易卦含有“象”, 易卦演绎的是“象”的变化。同样的道理,基因的极性交感导致细胞分化,但基因演绎的同样是“象”的变化。
对于一年一度的草本植物来说,一直到生命的最后时段才结出果实。木本植物需要数年的生长才会开始挂果,果实也是在当年发芽、长枝叶、开花结果的尾声中完成。对于哺乳动物来说,需要成长数年乃至数十年才具有生育能力,其果实(后代)也是在动物的鼎盛时期才具有孕育能力。生命内在的磁光效应,经感应成“象”映照于道中,蕴含了生命全过程的成长之象。染色体其实就是生命内在的磁光效应,道家称之为阴阳极性交感产生的“神光”。“象”表明了生命太极自然而然的摄影成像之道,以及连贯成像存储记忆的技能,而遗传信息的概念难以表达遗传的原理和自然法则。
种子内心的太极蕴含有“象”,它是种子的心灵。没有“象”,种子便不成为种子的意义。生命从“受命”到“复命”,自始至终每时每刻都一直有“象”,一刻没“象”都不可能延续生命的意义。虽然种子的外壳与外界直接接触,但觉知并做出反应的却是果仁,自内心深底萌发“生意”。心灵之所以能对感知对象“刺激”做出反应,正是基于内心有“象”。
成长是整体的,不是局部的,是全部涌现的,不是像建筑物那样一点一点完善的。成长不管是刚开始冒出初始观念的汁液,还是长出一丁点大的嫩芽,乃至后期的开花结果,它都是整体的、系统的、自组织的、自相似的、自适应的、涌现的。内在的“象”不是我们从外在观看的那个样子,内在太极摄影的“象”, 那是生长物,是在时空演化过程中能成为“理”的架构,顺着这个 “理”, 从那颗“心”里流溢而出,它有自己的秩序和条理,终归要长成原初的那个样子、那个圆满过程。
4、复性的演化过程
从本质上来说,生命之“象”是先天的,构成身体意象的元素以及身体意象的基本框架是先天的,身体图式、本体感受器、模块交互能力等都是先天的。“象”不是一个哲学思维范畴的概念,它是一种生命建构、身体图式、特性存续,以及“受命”与“复命”的演化表征过程,它包括了成象、成形、成性等三方面的内容。
太极有“象”,“象其物宜”,太极变化之“易”的核心内容是“象”的演化,而演化之象即“易象”。事物的性质、道理、规律取决于“易象”,表征为物宜之“像”,即形上之“象”与形下之“器”的内在一致性是建构在“象其物宜”的比类相像基础上的。在“受命”与“复命”的重演中,始终能维持和实现自己的独有特性——“复性”的缘由,是因为生命之气含“象”,生命太极有“象”。犹如 “象罔得道”,“象”如同眼珠里面的“成像”,生成于虚静的心灵境界中而生成万物且不会走样。一切可以描述的都是实有,而生成实有的象都是从气感而现。
《黄帝内经》的“藏象”不是当今中医界所指的“藏于体内的内脏和表现于外的生理、病理现象”的概念,“内脏实体及其生理活动和病理变化表现于外的征象”属于解剖思维概念。内脏实体一旦被拆分,如何才能将表现于外的征象界定并归属于某个内脏?
“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形”是“器”的外在显示,而“象”是“道”的内在表达。 “象”不同于“形”,但两者又有密切的关联性。“象”与“天(先天)”相应,“形”与“地(后天)”相应;“象”是时间性的,“形”是空间性的;“象”虚,“形”实;“象”隐,“形”显;“象”简,“形”繁;“象”概括,“形”具体;“象”偏重主体;“形”偏重客体;“象”与“道”通,“形”与“器”连;“象”靠意象方能摄取,“形”靠感官就能感知。要想“观物取象”,不仅需要一个从“象”到“形”的具化过程,还需要靠人的洞察力,从天地自然变化的悟道中“兆见”“象”。
生命“内在的性”有它自己的“象”,它的形式是内生的、自动生成的,“率性之谓道”,这样的道路始终是敞开的。植物的发芽力使凝固的空气和水的基质改变形状,成为草和叶,这种活着的智慧藏于象,这种发芽力正是“象”在阴阳极性交感的感应贯通过程中达成的,这种活着的成象、成形、成性原理隐藏在至高权威的“阴阳极性感应法则”中,虽然它没有发布任何指令,却无形中让每一个个体忠实于自己的特殊天性。
只有圆满的种子才会有萌发能力,而没有圆满的种子是不具备这种萌发能力的。种子作为“原初”既是起点,也是终点,从“原初”的圆满走向分裂,再回到原初的圆满。这种循环构造便是复性,“复其性”即“复其初”,也就是恢复到天理流行、湛然具备之层次。
物之变化必然有象显示出来,象为阴阳二气交相感应的结果,有气必有象,气和象是不可分离的。气虽有象,但必须与时间结合,“随时而起化”,与阴阳、翕辟、生杀等相应以生,即春以生发,夏以壮大,秋以肃杀,冬以收藏。象与时而显,时就是气象之变化过程,象就是气之变化之象。象作为变化之象必然体现为具体的时间过程,象只是气之生成者,它可遇时而显,与时而化,即使在未形成具体形体之前,也并不影响气象已然存乎其中。生命的时态四象对应四季,象将气与时间结合起来,在“易”的演化过程中,便形成了以春为少阳,夏为太阳,秋为少阴,冬为太阴对应肝为少阳,心为太阳,肺为太阴,肾为少阴的藏象本体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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