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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被几个学生缠住了。大家都不容易,接受了他们的采访。
一,关于大学的底色和出彩
科学上有天启之材。这些人不需要特别指导,能够在普通的训练中进行自我成长,例如爱因斯坦、华罗庚、比尔×盖茨、史蒂夫×乔布斯,还有中南大学刘路等。这种人属于少数中的少数,可遇不可求。尽管大学里这种人才会不停地冒出来,大学却不能以培养这种人作为办学目标。
大学的着眼处,还应当在杰出人才!这些人才能够扩张人类理性的边界,引领社会不断变革和发展。但是大学的着手处却是培养蓝领,也就是将80%的学生经过培训,能够适应社会发展。这个群体的形象是一所大学的底色。当然,如果仅有底色而不能出彩,要大学干什么?
大学之所以为大学,就是通过不同的训练、孵化这80%中的一部分最终能够成为引领社会风潮和社会变革的人物。“老婆是别人的好”,人才是别具一格的好!例如马云,我们学校的杰出校友熊晓鸽,就是很好的例子。我个人的成长也是一个小小的例子。我中专学的是电器自动化,湘潭电机制造学校的对学生纪律管得很严,例如非周末不能出校门,不过对于人才成长的环境却是宽松而自由。记得当时物理课程考试,我只做选做题,结果也给了很高的分数。当时学校的校刊,照样发表学生的论文。尽管我现在以理论物理为职业,但是我觉得湘潭电机制造学校对我的培养是我成长的关键。
杜甫说“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 大学中有一类人,能主动出击寻找导师,或者遇到了相互匹配的导师,然后成为了改变历史的人物。例如陈省身,主动求师嘉当,然后成为了几何大师;例如杨振宁,受到本科毕业论文导师吴大猷和硕士论文导师王竹溪的指导,一辈子就工作在这两位导师给定的两个方向上工作;再如物理学家Dyson,原来是粒子物理学家,由于主动找大师Fermi聊了二十分钟,导致他“壮士断腕”豪华转身进入凝聚态物理领域终于成为大家,等等。
2014级的毕业生刘顺近期回校说了一句话,很有道理。他说,大学的专业学习只能给我们的职业保个底,出彩必须独辟蹊径。他在学校的时候,就各种不同的问题,请教过许多不同的老师。
我们学院的“大学生科研活动提升计划”就是如何再造我们学校的底色,是按教育规律和大学的使命培养学生的正途。这种做法是一个很好的着手点,效果也很明显!这种训练的着眼处,还是在今后出落出马云、熊晓鸽等人。
按统计物理的语言,人在平衡态,心在涨落处。
二,做科研应当持什么态度
这一点科学共同体有共识,胡适的总结是:“一点一笔不放过,一丝一毫不潦草。举一例,立一证,下一结论,都不苟且。”
三,怎么样才能将批判性的科研思维带给学生
将批判性的科研思维带给学生的主体在老师,是矛盾的主动方面。首先说老师方面。
必须在教学的每一个环节把批判性的思维方式手把手地教给学生。在课堂讲学时完全可以通过“开教材批斗会”的方式来讲授教材内容。王元修订的华罗庚著《高等数学引论》就既有褒扬、又有批评、还有发展。“超星”课程中,陕西师范大学霍松林老先生讲授《唐代诗词鉴赏》,对一些常见的诗词进行解读,发现他很多见解既不同于古人、也与同辈不一致的地方,但是的确是慧眼独具。王国维《人间词话》基本上把宋至清500年左右的大词人的名篇都评述了一把,认为许多名作其实盛名难符,而有些词作只有等到了王国维才品出真味。《人间词话》是词话的一个巅峰,估计再过100年也未必能超越。但是《人间词话》也不是无懈可击,除了一些条款已经过时之外,当代词学大师叶嘉莹就发现了《人间词话》中一些瑕疵,论证非常饱满。
课堂教学,需要思想的激烈碰撞!照本宣科,教师常常不如学生。
我上课的时候,基本上是一边讲解一边拿教材“开涮”。例如最近我给一位求教者讲解周世勋的《量子力学教程》中的一些问题,他用的是陈灏修订过的第二版,新版补充了少量新内容,非常物理而且应景。但是,原版中的少量错误并没有及时订正,例如新版172页上,Stern-Gerlach实验示意图中的磁铁摆放方式,是俯视的结果,而不是侧视的结果。就是一个低级错误,在第一版中就有,在国内很多教材中也有,但是不应出现在经典教材中。
本学期,《数理方法》课程需要救场,我去讲授两次Laplace变换。教材中说有Laplace反演就三种方法,但没有计算机符号运算法。我搬了个笔记本电脑用Mathematica来演示计算机符号运算,清楚地显示出计算机进行符号运算的长处和短处。
教师在布置习题时,应当教学生如何精解一两个问题,应当能结合当前学科的最新进展来设计一两道鲜活习题。
下面从学生方面看这个问题。
首先,大学根本不能使每一位青年学子“躺着成材”。学生甚至不能完全按教学计划“按图索骥”。现在是个“抢钱的时代”,教学计划只能给你打个底。“按图索骥”获得的可能只是一匹老马!
大学里学有专长的学者总有那么几个,不能让他们过的太舒服:要经常骚扰他们。即使未必能获得解答,但是常常能获得新的思路!如果有问题,甚至是和专业完全不相关的问题,也可以主动去寻找合适的学者去上门求教!
我上中专时,就写了一篇《我与哲学》的长文,交给我们的政治老师,一位见多识广学富五车的老先生。老师说连胡适都不敢写《我与哲学》啊,然后用毛笔给狂文做了长篇批改。顺便说一句,这位老师是写诗填词的高手,他给我展示过一首怀友人的诗,其中有一句“林深望不开”直抵盛唐气派,足可传世。
第二,大学里要努力寻找、培养自己的学术兴奋点。如果一时找不到,可以就自己喜欢的一门课,至少找一本国外名著相互学习,以求精通;然后再找一门课,再精通;一直下去。一定会发现通幽之曲径,一定能找到自己的能够出类拔萃的特质和专长。
我在自学本科课程时,把《数理方法》、《电动力学》、《量子力学》学得很精。特别喜欢《量子力学》,也比较喜欢《力学》;对《光学》、《热力学与统计物理》就不太敏感。我后来还感觉到,中国人对几何比较擅长,而对概率论就不那么擅长。也不知道对不对。
今天下午(4月7日),杰出院友、武汉物理与数学所的冯芒研究员来校讲学。他提到,他硕士博士论文学习都很努力也很优秀,但是他既不喜欢硕士课题方向也不喜欢博士课题方向,一直到了去欧洲进行博士后研究,才找到自己的职业方向。
就是找到了一个职业方向,有可能的话,尽可能要找一个“备胎”。我可以闭眼讲授《量子力学》,但需要睁眼才能讲授《热力学与统计物理》,但是我还是一直讲授《热力学与统计物理》。
有的时候,职业选择需要服从国家和学校的需要。
杰出的华裔物理学家、犹他大学吴咏时教授20年前曾经提到,犹他大学为促进交叉学科的发展,鼓励有些教授在一个方向工作成熟之后,转到或开拓出新的研究方向。
最后,建议学生做习题时,不要抄习题解答。
四.对大一学生在科学研究方面有什么具体建议
人都有味蕾细胞,在没有尝试足够多的东西,不会知道你的口味偏好是什么。没有足够的阅读量和经历,很难知道自己的天赋。建议大一学生对课题组进行一个游学。即,在每个课题组呆一段时间,国外称为rotation。根据欧美大学成功的办学经验,这能使得有机会认识到自己的潜力所在。
五.怎么样平衡学习与科研之间的关系
不能等到毕业论文时,再进入科研训练环节。科研是钻研的延续。学习本身就不能是一个单纯的接受过程,而是一个评判过程。研究是一种习惯,不能等到进入科研课题组后才去做研究。
尽管,未必希望以科研为职业,尽管,进入课题组甚至写出了论文,也不见得在毕业时就具有科研的能力,都应该去看看。科研是成才的必由之路,也是唯一的捷径。何况艺多不压身呐。
当进入自由王国,会发现知识不仅仅在书本中,能力培养也不仅仅在科研中。善于学习者,到处都是老师。就像佛家的本生说一样,心中有佛则佛无处不在。
特别致谢
感谢吴咏时教授、冯芒研究员、刘顺先生允许引用他们的话或者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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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0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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